从小到大许成易唯一觉得自己可能比别人强的就是，他的睡眠质量很好，常常沾枕头就睡，一觉到天亮，宿舍里灯亮了也毫无反应，这大概得益于小时候偶尔听着大人们打牌的声音、看着头顶的灯睡着。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没心没肺地活着吧。

    但他偶尔还是能早起的，比如军训的第一天。

    感觉空调应该已经关了好一会了，他掀开了那床厚厚的被子。

    看了看手表，离五点半也就十来分钟了，感觉寝室里也有不少人已经起了，有沙沙的穿衣服声音。

    许成易也就开始穿起了那身迷彩服，衬衫感觉还过得去，外套却显得很臃肿又不可思议地会硌到胳膊和肋骨。

    再搭上配套的帽子和腰带，许成易感觉自己已经被束缚在了里面，便打算等号角声响了再下床，再适应适应。

    没过多久，军号声响了起来，不由得让许成易联想起初中的起床铃：林子祥大爷唱的《男儿当自强》。虽然听不懂几个字但那气势是真的足

    下了床许成易才发现原来真正让自己最难受的是脚上的那双鞋，挤脚不说还硬得像块钢板。

    但时间紧张，许成易也就只能赶忙到浴室洗漱了下就下楼了，他的室友们也陆陆续续下了楼。

    楼下的广场上已经按顺序排了一堆班牌，旁边站着班主任、副班主任和教官，也不知道他们要几点起。

    十班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教官便让男女生按高低大致先分成四排。十班的男女人数大体均衡，但也不会哪个队伍特别长。

    天边也只有微弱的光，林老师却要看着手上的名册一个个人点过去，找那一个个名字可真把他难住了，进度缓慢。

    也基本到了五点五十，名册上的名字也基本点满了。

    这时古明诚正好不紧不慢地从宿舍楼里走出来，慢悠悠地找自己应该去的位置。

    看着张友玲严肃地站在那，他也加速走向了队列。

    林老师看着他倒是露出了笑容，问了句：“古明诚是吧，终于到了。”

    见他点了头，便也把名册里里的最后一个空格钩了上去。古明诚也就钻进了队伍，站在了许成易旁边。

    老师和教官们交换了下意见，便也打算把人带到早训场地。

    那是从学校大门向操场那段方向的一段斜坡，不怎么陡。

    加上天色昏暗，许成易其实一开始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坡，只是感觉自己又饿又困，身上衣服又更是加剧了痛苦。

    早训也没什么事情，教官站在队伍前面跟同学们讲了站军姿的要领，说让同学们先站着，等下早上再纠正动作。

    这时许成易感觉到了坡度的存在，总感觉会有一种向下倒的倾向，虽然不强烈，却让他更加不舒服。

    不过忍一忍也就好了，忍着忍着就过去了，人也长大了。这是许成易的经验。

    时间过得倒也挺快，教官隔个几分钟就让同学们活动下，加上许成易自己不断地弯一下膝盖，摇一摇身体，也不怎么难捱。

    六点半，吃早饭的时间到了。刚才的痛苦似乎一下子消减了不少，从未如此期待学校里的早餐。

    教官领队带回广场站着，多数班级也回来了。

    原来不是直接去吃啊，许成易心里更加难过，低声咒骂这军训的安排者。

    隔壁的古明诚却已比较大声地开始抱怨。许成易和他笑了笑，点头附和，刚才这家伙的小动作比自己还多。

    终于，等那个教官头子又废话一通，再一声令下，学生们鱼跃着进入平日里感觉并不惹人喜爱的食堂。

    早餐已经摆在盘子里放在桌子上，有一块豆沙夹心面包、一碗豆浆、一个包子、一个茶叶蛋和一根油条。

    许成易倒是较为轻松地吃了下去，却感觉那豆浆太少，两口就没了，后面吃着贼干，最后把豆浆渣都喝了下去还是口渴。

    其他同学却有不少吃不完的，尤其是有些女同学，没动几口就把所有饭菜倒进了剩菜桶，让许成易觉得有些可惜。

    赶紧回宿舍喝口水，吨吨吨半瓶就没了，那白天到哪里接水呢？

    昨天晚上任命的劳动委员林正伦其实已经被安排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提水桶。想不到最累的活他刚开学就摊上了。

    其实主要拎的就是空桶，白天会有车子把水运到场地，拿桶去接，再拎回班级就好了。但也还是很累，劳动委员直接就为班级开始劳动了。

    不过劳动委员难道不应该是指挥其他人劳动的吗？

    修整的时间也很短，就跟同学们一起抱怨了几句，许成易只能戴上帽子，扣上扣子，穿好皮带，拿起水杯又走向楼下。

    教官说也不可能每次都让林老师点名，说等下再排个队，报个数，以后就不再一个个点了。不过这次又只能再麻烦下年轻的林老师了。

    不出所料，古明诚又是最后来的几个，脸上却像将军检视部队那般带着笑容。

    十班白天的场地在操场上，离这边不近，要走上个好几分钟。

    五云中学大门是最低海拔，爬上楼梯是高一高二教学楼，再往上些是高三教学楼，至于操场则是在最高海拔。所以从大门进来那个广场通向操场的斜坡还挺长的。

    到了操场，教官先让同学们把水杯放到旁边，便开始整队。

    他直接让男女生按身高排成两列，再分一、二报数，二往前一步便分成了四列。

    虽然刚才也大体是按身高排的，但毕竟是一个个插进去，难免高低起伏。

    “你们都记住身边站的是谁，这几天都这么站，这要是在部队里他们就是给你们挡枪子的兄弟。”李教官突然大声叫了句，和昨天害羞地自我介绍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似是不相信现在哪还有人要吃枪子，更别说自己了。

    其实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接下来就开始了军姿、立正、跨立等的练习，随着太阳的升起，同学们也愈加煎熬，但毕竟是一堆人一起，便也能接受了不少。

    八月的太阳似是一根根毒辣的鞭子，抽在这群还稚嫩的雏鹰身上。但有些雏鹰正是只有蜕去一层毛发，才有可能能翱翔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