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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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忽梦少年事(二)

    鸟翼系上了黄金,这只鸟就再也不能在天上翱翔。——泰戈尔

    我们在休息室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间却显得短暂急促。我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我越来越震惊。只是当时,并没有过多的思考,这些事情的真实性,但是我震惊于我莫名其妙卷入这件事中。

    我本来想着,腿好一些,就回老家修养。一是,我身边没有亲人,无法给予我所需的照顾;二来,我没有工作了,暂时没有收入,回到老家,吃喝大多都能自己种养。甚至有时候我还想,干脆直接回归田园得了。

    这似乎,也有些中国传统文人的归园田居的情怀。这样的情感往往产生于两种重要的人生经历,要么是政治生涯受挫,甚至是画上句号;要么就是,功成身退,安享晚年。大约,还是前一种情况,要多一些的。当然,这都是闲话,暂且不讲。

    我又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理顺了这期间的来往。

    张大哥是家里的老四,上边一个大哥,两个姐姐。但是,大哥在十几年前,意外身故,两个姐姐嫁到外地,不常回来。他和老娘两个人,现在住在城西的高新区,至于具体住在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也就是,张大哥十岁左右的时候,跟随家人从农村来到城市,后来一直就生活在这里。他的老家在距离市区五十公里外的刘家庄。据他说,刘家庄是一个靠近大河,也就是“公酉河”。

    当时面对面,我讲了自己对于公酉河的一点印象。

    这条河,我是知道的,贯穿了大半国土,从西到东,横亘千里。也正是,因为公酉河的绵绵不绝,使得河流周边,沃野千里,良田无尽,也是无数生灵赖以生存繁衍的保证。

    同时,这条河流也是无数文明的发源地,不管成形的还是不成形的,不管是转瞬即逝的还是长久闪烁的,不管是农耕的还是畜牧的,都如璀璨的星光,发出过耀眼的光芒,都在历史上轮回出场,熠熠生辉。

    因而,我们至今还流传着无数关于公酉河的神秘传说,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在1946年,这里进行了一次重要的战役,当时的国名党军队人数众多,武器装备先进,加上天上飞机,地上大炮,很快就把我们的一个队伍,困在公酉河边。

    那时候正值雨季,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不堪,寸步难行,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丢落水中,致命的是,此时的公酉河正值河水湍急,浊浪连天,战士们眼睁睁看着一头骡子,跌入水中,瞬间被大浪卷走,不复出现。

    众人感慨,天绝我命,心生悲戚。甚至,有人磕头祷告,有人祷告河水断开,有人祷告上天保佑,有人祷告河神显灵。也算是,死前给自己注射的强心剂,算是精神上的自我安慰。

    众人在树下,在泥中,在单排车下,望着汹涌的河水,在绝望中回忆着生命中的点滴过往,在倾盆暴雨中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在即将永别中等到这生命中的最后一缕阳光,照亮这黑暗。

    就在东方有些许朦胧的时候,不知队伍中哪来的一声惊呼,“看。有船!”人群,骚动起来,远远地看到一条二十几米长的船,缓缓靠近。虽然,风浪很大,但是来船如履平地,过水无痕,绝不左右摇摆。微弱的烛光,在高悬的灯笼里流出来,带来了生的希望。

    虽说众人,疑惑不解,甚至感到恐惧,但是在死亡面前,还是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二百多人,骡子车马,一拥而上。

    但是,这画舫船上不见一人,兀自直行,直抵对岸。到了对岸,众人下船,趁着夜色,消失在黎明前的黑夜中。后来,国民党的机密文件中,也曾提及此事,只是很多长官觉得过于离谱,有逃避责任之嫌疑,还是枪毙了两个营长,以儆效尤。

    那条画舫船,好似行侠仗义的侠客,事了拂衣去,消失在宽阔的水面上。

    我被今天病房新来陪床的家属的如雷鼾声搞得心烦意乱,临近一点,还是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