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刺客同行出使西海
春意渐浓,乍暖还寒。
微凉的春风吹拂过中原大地,喜人的绿意挂满枝头、铺满田间,处处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大美景观。
马羽一身青衫昂立于高岗山巅,任凭春风将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也全然不去观看脚下漫山遍野象征着希望的绿意,只双眼迷离、一言不发地向着东方眺望,那里是东海的方向,也是三保下西洋的出发地。
此时此刻,或许大明的海船已然整装待发,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下西洋的诸多事宜了罢?
焦玉终究还是出山,应三保的邀请去往东海埠头改造大船去了,其实早在当初听闻三保的慷慨陈词之时,以马羽对焦玉的了解,便已然知道焦玉是不可能会拒绝三保的。
无论是为百姓肃清海上盗寇的威胁、解大明之外患,还是亲手改造大明的海船、改造适配于海船的火铳火炮,都让焦玉心痒痒的,脑海中万般想法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付诸行动,实在是难以拒绝。
都差不多年过半百的人了,对新奇事物还是保持着这般旺盛的好奇心与探究心,真是个闲不住的劳碌命,倒也不得不说焦玉一句“初心不改”。
正思索间,马羽忽然觉得有人在缓缓靠近,先是轻轻为他扫去肩上的晨露,接着只觉得背上一暖,来人为他在肩上加披了一见长衫,接着与他并肩而立,陪伴在他的身旁,马羽顿觉微凉的春风,都变得和煦起来。
马羽甚至不用回头观望,也知道来人正是佃云。
“大明改造海船也有些年头了,想必不日就将出使西洋了吧?”
佃云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作为马羽最亲密的人,她自然是知晓马羽心中在想些什么,自从他与焦玉上一次从高岗城归来之后,焦玉直接启程东进,而马羽也变得整天心神不宁,仿佛万般心事缠绕在心间,整个人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
“或许吧……”马羽正出神着,并未细听佃云在说什么,只下意识地轻叹一声,随口回应一句。
佃云微微侧过脸,看着马羽的侧颜,他已然不再年轻,脸上开始悄然攀上了数不清的细纹,两鬓也开始微微发灰,相比起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锐意进发的昂藏青年,如今的马羽更显成熟稳重,身上的那股子锐气也随着年岁增长而开始收敛。
常人乍一看他,恐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个身经百战的刺客,只以为他是个人畜无害的中年人一般,唯有眉眼间时不时吐露而出的冷冽、与每个动作不经意间展现出来扎实的功底,能够展现出他与常人的不同。
佃云不禁鼻息间幽幽一叹,征战了大半辈子的人,看来目前还不能停下脚步,好好享受一番安详的晚年生活呢?
她忍了又忍,可看着马羽的侧颜,还有他眼神之中飘忽不定的迷离,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
“夫君,你是不是,想要应那三保的邀约与他一同下西洋?”
这话终于让神游天外的马羽回过神来,他转头看着佃云脸上既是担忧又满带着不舍的神情,垂眼沉吟片刻,没有回答是与否,只是将怀中一封书信递到佃云的手中。
佃云先是疑惑地看看马羽的神情,再低头看看手中的书信,只见信封上的字迹很是陌生,上书“敬启”二字,而落款则是三保的名字。
她便展信细细阅之,本以为是三保请马羽的信函,可一看才发现信函上并没有半句邀请马羽的字词,反倒是用只言片语、简略地记载了一件最近在南洋发生的大事:
“三佛齐王国下属渤林邦国,国王麻那者巫里及其子嗣、连同为他治病的巫医,一起遭人暗杀,据目击者言称,杀人者手持单刀挥舞间刀气如雨身疾如电,快得肉眼几乎难以看清,仅几个呼吸间受害之人便惨死于其刀下,在护卫赶到之前又潜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国王及正统继承人皆遇刺身亡,国王之位悬空,与国王生前称兄道弟的西海霸王顺应民意,登基为帝,于渤林邦国称王。登基后,西海霸王以向大明朝贡之名义遣出使船,然而却是以空船出发,一路北上,抢到什么便送什么,不仅西洋诸多国家的船只遭了殃,甚至连大明的船只也难逃其毒手。”
“西海霸王一路施行三光政策,即抢光、杀光、烧光,南洋为之赤!使船空船出港,再回国时竟也丝毫不落空,可谓抢得盆满钵满,吾皇大为震怒,严令我等尽快完成出使西洋的整备工作,务必尽早将此恶贼除之!”
西海霸王这些年在海上嚣张跋扈惯了,会有此轻视大明皇帝之举,看似是在挑战大明的底线,可仔细想想他能做出这种事来,也毫不让人意外。
让佃云格外留意的一点是,在渤林邦国国王遇刺身亡一事中,“杀人者手持单刀,挥舞间刀气如雨、身疾如电,快得肉眼几乎难以看清”,字里行间对这名杀人者特征的种种描述,分明与左超的特点如出一辙!
“这……这!”
佃云满脸震惊地抬起头来,瞪大双眼看着马羽,似乎想要确认什么,却又因为内心着实太过惊讶,一时间嘴上像打了结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马羽知其心意,没等她把话说清楚,便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若是你我猜得没错,那么刺杀渤林邦国的刺客,我想是左超无疑!”
得到马羽肯定的答复,佃云也渐渐冷静下来,抿着嘴与马羽相顾无言,她知道,自从左超失踪之后这么多年来,马羽始终都未曾放弃过通过一切途径去寻找、打探左超和流儿的踪迹,却始终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左超和流儿就如同雨点汇入大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去向未清,生死不明。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之后在此得到左超的消息,他竟是出现在南洋的岛国,还将国王及其子嗣都残忍暗杀,手段之残忍,让马羽都有些怀疑暗杀之人究竟是不是左超?
马羽不清楚那人究竟是不是左超?若真是左超的话,那左超消失的这么些年究竟经历过什么?左超又与渤林邦国国王有何深仇大恨?让左超不惜将他连同子嗣,甚至连无辜的巫医都一并暗杀,但这么多年以来破天荒的头一回得到疑似左超的消息,他必须要把握住。
佃云同样深知这一点,因此,虽然马羽并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但交到她手中的这封信函却不是答复,而胜似答复了。
果然,只见马羽深深地吸了口气,而随着这口浊气缓缓吐出,马羽原本迷离失神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坚定:
“我会应三保的邀约,随他一同出使西洋。”
这算是回答了佃云的提问,接着马羽束手在后,转身眺望着东海的方向,轻声为身边的佃云解释着自己的决定:
“倒也并非单纯是为了寻找左超的踪迹,我此番决定随三保一同出使西洋,原因有三。”
“一来,你我都曾见过海盗的猖獗与泯灭人性,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不顾任何人的生命,让他们继续在海上多横行霸道一天,都是让沿海百姓们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天,若是对此等危害百姓的恶贼视而不见吗,不仅有悖于我为民而战的初心,也愧对你我父亲的在天之灵,死后还有何颜面去见他们老人家?”
“二来,左超失踪这么多年,头一回显露出踪迹,我无法坐视不理。你我皆深知左超的为人,知其绝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大恶之人,如今暗杀渤林邦国国王一家,他或许有苦衷,他有消息传回,可流儿却仍行踪不明,也许他行此暗杀之举,我料定他必与流儿有关,若想弄清楚个中缘由,非得出海一趟。”
说完前两个理由,马羽的话头微微一顿,脸色渐渐阴沉、眸子中闪烁着危险的冷光,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一般,让人望而生畏;如今的他看起来方才像是身经百战的刺客联盟领袖,而非是那个人畜无害的中年男。
“……最后,黄金大人如今仍盘踞在海外,对着中原虎视眈眈,贼心不死!他手中握有黑火,对整个天下而言都是极度危险的存在,若是让他将黑火开发完全,解放出全部的黑火之力,届时整个世界都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我此番出海,定要将他手中的黑火夺回,以绝后患,直到那时,我这一生才能让真正说得上是再也无憾。”
“黄金大人与我之间的这一劫,也是时候做出了断了!”
听着马羽一字一句的慷慨陈词,佃云也清楚自己是劝不住他的,只得在心中微微一叹,马羽总向自己笑言,焦玉就是个闲不住的劳碌命,可马羽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本想劝马羽不要出海的佃云,此时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此番出海必定凶险,不同于在内陆,你可不要孤身前往,多带些人手才能有所照应。”
马羽闻言也轻点头:“我此番出海准备带上陶家兄弟一同前往,留少姬于高岗山中,与你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佃云却是眉头一蹙,当即摇头反驳:“南洋、西洋局势诡谲,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暗流汹涌,你只带三人如何能够?如今高岗山十数名弟兄,身手都不错,你为何不多带几人?少姬实力不在你之下,让她跟随你出海,定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高岗山风平浪静,怕是不必让她留守山中?”
马羽却并不认同佃云此言:“三保出使西洋乃是带着宣扬大明国威的重大使命,此番出海必定是声势浩大,我高岗山刺客联盟不过寥寥十余人,即便是倾巢而出,也没有任何区别,,陶家兄弟身手不凡,与我又相识多年,彼此间颇有默契,与他们一同前往,足矣。”
“正因为少姬实力非凡,我才想要让她留守山中,高岗山如今可不是风平浪静、高枕无忧的,我与永乐帝彼此生隙,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趁我出海之时,迁怒于高岗山。且实力强劲的幻影葵月岚生死成谜,对高岗山也是一大威胁,必须得有实力非凡之人留守高岗山,方才能镇得住。”
马羽句句说得在理,佃云虽仍想再劝,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起,只得幽幽一叹,低下头轻声叮嘱几句:“此番出海,三保手下定是精兵猛将、能人异士不计其数,若非必要,你切不可轻身犯险,让他人冲锋在前,便已足够,你一定要平安过来归来!”
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马羽心头一软,一边答应着,一边上前将她轻揽入怀,二人不约而同地往东海眺望而去,各自心绪万千,纷乱得如同一团乱麻解也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