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火烧府邸飞越层楼
来参加寿宴的高官贵族们,早已是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何曾见过如此凶险的局面。
本就惶惶不安之时,见马羽竟浑身浴血地突围而出,更是吓得肝胆俱裂,一个个早就没了先前那般意气风发,正慌不择路地狼狈出逃,直向着门外跑去。
偏偏门外驻守的亲卫们和救主心切的家仆们都听到堂上的动静,正往大堂支援而来,这下两方人马撞个正着,在堂门内外堵个水泄不通,想出去的出不去,想进来的也进不来,堂里内外皆是乱作一团。
曼尧的父亲也在逃亡的人群之中,他不像弟弟拓跋戍那般久经沙场,没有直面危险的胆气,早在马羽突围而出的那一刻,生怕其他刺杀同党出现,伤及女儿,于是他便吓得面容煞白,拉着曼尧转身就逃。
可怜曼尧本想留在大堂之上,看看能否寻机为马羽伸出援手,助他逃出府去,但无论她怎么用力,却终究无法挣脱父亲的拉扯,只得被卷入人群之中随波逐流,还时不时回头在人群中寻找马羽的身影。
想要逃离的马羽和身后追赶的亲卫也被卷入其中,慌乱的人群仿佛波涛汹涌的川流,根本难以脱身。
马羽心中焦急,被堵在这里简直就像是瓮中捉鳖,若是不想想办法,迟早还是落得个被生擒的下场。
扭头回望,亲卫们正挤开慌乱的人群,一步步朝自己逼近,马羽心知不能再犹豫下去,他迅速环视一圈大堂,见堂后一道台阶通上楼去,便当机立断改了主意,转身避开人群,向楼上逃去。
大堂之上,并非所有宾客都在慌忙逃离,萧阳便是其中之一,他安静地站立在大堂的角落,静观其变。
萧阳虽为纨绔,但终究是将军之子,自幼习武,见过不少大场面,因此虽然刺杀事发突然,惊得口不能语,但至少心里有底,也不至于慌不择路,更不至于像其他徒有其表的高官那般吓破了胆。
他看着马羽消失在楼梯上的身影,萧阳再也不复前两次见面时的那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反倒是面白如纸,心中惊慌了一番。
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先前被自己百般羞辱却只是低着头不敢反驳的低贱下人,居然胆大包天到敢于满堂宾客、虎狼环伺之时,公然行刺拓拔将军!换做是自己,自己有这个胆量吗?萧阳心中持否定想法。
尚且,此人都敢毫不顾忌地行刺将军,又怎会不敢刺杀自己呢?想到自己之前似乎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萧阳只觉得口干舌燥、后背早已被冷汗所浸湿。
只是,他坐在席上想了半晌,却突然踢开身前矮几,一声怒喝:“大胆逆贼竟敢袭击刺杀拓跋将军,我定当为将军手刃此贼!”说罢,他随亲卫们便就追了上去。
为何他会如此前后不一呢?原来,萧阳冷静之后仔细一想,在心里把马羽骂了个狗血淋头,马羽假扮家仆,于献寿礼时突然发难,刺杀拓跋戍!假扮的是谁的家仆?是他萧家的家仆啊!
由此一来,那拓跋戍会不会心中生疑,怀疑是自己的人想要刺杀他!从而与萧家产生间隙?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先前拓跋戍瞪他那一眼中的忌惮与猜疑,几乎不加以掩饰!他此行千里迢迢来为拓跋戍祝寿,本是奉了父亲的命令来与拓跋戍交好的,若是反而使得两家反目成仇,他只怕是会被父亲活活拔下来一层皮!
思量至此,萧阳再也没了安坐原地的心思,大喊了一番故意说给拓跋戍听得说辞之后,立刻拔腿绕开人群,抢在那群亲卫之前,追着马羽上了顶楼。
此时的马羽身上带伤,逃至将军府顶层,此处并未住人,反倒是建成宽敞的双面空廊,站在栏杆边上,便可居高临下睥睨众生,将整座高岗城尽收眼底。
马羽却没有观景的心思,正在苦思脱身之策,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首望去,竟是萧阳独自一人手无寸铁地追了过来,只见萧阳指着马羽,色厉内荏地破口骂道:“大胆蟊贼!竟敢于拓拔将军寿宴之时行刺于他!真是罪该万死!如今你已无路可逃,还不放下匕首束手就擒,我还能替你给拓跋戍将军美言几句,否则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所谓“给拓跋戍将军美言几句”,自然只是萧阳哄骗马羽丢下匕首的托辞,马羽压根就不信,又因马羽心中满是对萧阳的恶感,他竟是一言不发,直接暴起攻击,手中匕首迅速刺向萧阳腹腔。
萧阳大惊,下意识双掌下劈,分别打在马羽的手腕、肘心两个薄弱之处,试图迫使他丢掉匕首。马羽虽吃痛闷哼,却是咬着牙始终不肯放下匕首,反而是抡起左臂,狠狠一记勾拳袭向萧阳面门,萧阳哪见过这种硬骨头,当下无奈,只得空出右臂拦在头颅一侧,挡下了这一拳。
“嘭!”拳拳到肉的闷声响起,萧阳连连后退几步,右臂已经麻了大半,短时间内已是毫无作用。
马羽双目通红,眼睛盯着萧阳的面容,脑海里却是曼尧温婉淡然的笑容,顿时心头刺痛,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让他虽然心知不该和萧阳过多纠缠,但依旧是忍不住大喝一声,面目狰狞地冲上前去,愤然出击。
又是一刀当头劈出,萧阳咬咬牙,侧身躲过,接着挥舞着尚且有余力的左拳,连连击打在马羽的腋下,马羽却仗着有神翼镖的防护,完全不躲,硬接了萧阳几拳,一脚横扫!
萧阳当即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一记鞭腿,再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而起,却没料到马羽的速度要更快些,如今已然追至他的身前,横向一刀砍出。
冒着寒光的匕首让萧阳浑身寒毛炸起,一股危机感从心底涌现而出,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向后弯腰,利刃从胸膛前擦过,精美华贵的衣裳被直接破开,鲜血喷涌而出。
萧阳吃痛,惨叫一声,先是一拳将马羽击退,接着向后跳出几步,见拉开了和马羽之间的距离,这才敢低头一看,半个衣襟都已被鲜血浸湿,血红一片,萧阳心中大骇,没想到自己竟全然不是这乡野之人的对手,在他的手上吃了瘪。
按理来说,萧阳虽自幼娇生惯养,但毕竟出自军旅之家,他的父亲望子成龙,前前后后请过不少武术大师前来教导他,从这方面来看,受过专业训练的萧阳,理应要强于马羽才对,却又为何会被从未正经习过武的马羽所压制,甚至于受了伤呢?
究其原因,却有三点。
其一,萧阳所长在于剑术而不在于拳脚,偏偏今天来参加拓跋戍的寿宴,却是把随身的佩剑给放在了家中并未带来,而马羽手中却有利刃,萧阳因此而畏首畏尾,实在难以施展拳脚。
其二,萧阳向来嚣张跋扈,虽然在曼尧面前装得像个翩翩公子,实际上却是个实打实的纨绔青年,一直以来都是过着声色犬马、荒淫无度的生活,身体早都被酒色掏空了,稍微动弹一二都会气喘吁吁,更何况是和马羽相斗呢?
其三,正如之前所说,萧阳性格色厉内荏,之前就被马羽的豹子胆所震慑,本就未战先怯,如今看到马羽悍不畏死的打法,更是胆气全失,压根就没胆量和马羽硬碰硬。
三点因素综合而看,即便萧阳自幼习武,自然也不是马羽的对手。
而萧阳活了二十余年,何曾见过这般可怖的景象,当看到胸前血液喷涌而出,刺骨的痛楚袭来,哪怕伤势仅仅只是皮外伤,他的眼前依旧是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就要原地昏厥。
看到浑身浴血、面目狰狞的马羽一步步逼近,萧阳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地狱里的恶鬼,吓得浑身冰凉,将父亲的叮嘱丢到了九霄云外,直接一声尖叫,转身就顺着楼梯拼命逃窜。
却因为惊吓过度,脚步虚浮,他竟是一个没踩稳,直接从楼梯上一路滚了下去!
看着萧阳如同丧家之犬般夹着尾巴逃跑的背影,和先前嚣张跋扈、虚伪至极的模样简直有如云泥之别,马羽只觉得出了口恶气,心中颇感痛快!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那群摆脱了人群的亲卫们已然重整旗鼓,从楼梯下袭来,一见马羽,当即不由分说地挺矛连刺!亲卫们虽然得令不准击杀马羽,可没说不准刺伤他,密集的长矛交替出击,攻势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令人窒息。
马羽虽奋力挥刀自卫,却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逼得步步后退,他的身上虽有神翼镖的防护,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收效甚微,依旧是落得个浑身是伤,血流如注的下场。
突然后背撞上了坚实的栏杆,马羽回首望去,只见天上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下方是万家灯火、灿若繁星,竟真如萧阳所说,他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境地!
可拓跋戍尚未身死,血海深仇犹未得报,要他束手就擒,他怎么甘心!
马羽怒视着身前的亲卫,翻涌着怒火的眼神锐利如剑,竟是让亲卫们个个不禁心生敬畏,上百人围拢在此,却无一人敢上前。
柱子上悬挂着的灯笼在狂风中不停地摇曳,发出“砰砰”脆响,整个空廊忽明忽暗,正如众人踌躇不定的心情。
可马羽却在此时突然心生一计,他不着痕迹得看了一眼柱子上的灯笼,忽然向前一步踏出,围在他身边的亲卫们顿时如同惊弓之鸟,慌忙后退,他立即抓住机会蹬在柱子上高高跃起,一刀将其上的灯笼砍下,凌空一脚踢向身前的亲卫们。
一名亲卫大惊,下意识挥动长矛将飞来的灯笼劈开,里面的灯油却夹杂着火焰散落一地,火势瞬间在红木地板上蔓延开来。
马羽如法炮制,连连击破数个灯笼,将火势连成一片,阻隔在他与亲卫之间随着狂风袭来,风助火势,原本不过是脚腕高低的火焰顿时乘风而起,熊熊火舌直烧到屋顶如同一面火墙,火势已然一发不可收拾!
目瞪口呆的亲卫们这才明白过来马羽打得什么主意,却为时已晚,饶是他们训练有素,面对择人而噬的火舌,依旧是乱作一团,是不是能听见几人的惨叫,和阵阵惊呼声从火墙后传来:
“走水了!走水了!”
“将军府邸重地,岂可任由火势蔓延!快快灭火!”
“来人快去保护将军!否则你我免不了人头落地!”
亲卫们实在是想不清楚,将军本已下令要生擒马羽,马羽又为何要火烧将军府,如今他被火势包围,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然而火墙之后,被熊熊火焰包围的马羽,却是露出一道惨然的笑容,他想起了身上的法器,他想起了文刚的“天命如行!”今天并非失败,并未如同亲卫们所设想的那般束手就擒,反倒是转身翻过栏杆,从顶层一跃而下。
这又岂不是在自寻死路?当然不是,可别忘了,马羽身上还穿着焦玉所发明的“神翼镖”,焦玉曾言:“有了这神翼镖,登高踏远如履平地,飞掠云霄如燕滑翔!”虽然焦玉的发明一向都不怎么靠谱,可事到如今,除了相信焦玉,马羽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马羽的身体飞速落下,他慌忙之际终于是找到了皮甲上的机关,用力扣动,只听“噗”的一声巨响,从他皮甲北部左右两侧,各有一道坚韧的羽翼从皮甲中弹射而出,被疾风吹得鼓起,在空中猎猎作响,其上的羽毛乃是用坚铁反复锻造而成,薄如蝉翼,如同完美的艺术品,丝毫不会增添累赘。
马羽却无暇欣赏,刚才面对上百亲卫而巍然不惧的马羽,此时却被吓得惊呼声阵阵,可与此同时,喜悦的心情却也油然而生。
他分明能够感受到,自己飞速下落的势头,在羽翼出现的瞬间便已止歇,迅疾的狂风此时如同一只大手将他轻巧拖住,让他恍惚间自己如同一只飞鸟,向着高岗城中滑翔而去。
天空中电闪雷鸣,闪电仿佛从马羽身边飞掠而过,让他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酝酿了三天的暴雨终于在此刻落下,洗刷着马羽身上的血迹,也裹挟着他落入街道之中。
虽然神翼镖已为马羽消解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但他此时乃是重伤之躯,受此冲击,依旧是忍不住口吐鲜血,浑身骨肉都仿佛被摔碎了一般,躺在街道上久久难以起身。
他勉强抬起头,向着将军府望去,只见那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半数都被火焰所吞噬,熊熊火焰和天上的暴雨分庭抗礼,谁也不肯退让分毫!又看到府门前有十余人快步冲出,朝着马羽的方向而来,看他们持矛执盾的模样,分明是拓跋戍的亲卫们。
马羽万万没想到,即便是将军府燃起大火,拓跋戍却即便是放着熊熊大火不管,也依然要狠心从中抽调人手,誓要把自己抓到手。
他原本放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本想起身趁着那群亲卫尚未发现自己,尽快逃离,他咬着牙拼尽全力用双手支起身子,一点点拖着重伤之躯,往偏僻的巷子里躲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马羽的心里也越发着急,也不知过了多久,马羽才堪堪爬出十余丈路程,就听到一道人声从雨中传来:“我发现刺客了!他在那!快快随我抓住他!将军定能宽恕你我之罪!”
马羽回头望去,十余名亲卫与自己不过是咫尺之遥。混账!跟他们拼了!他咬咬牙转过身来,双手反握匕首,怒目直视追击而来的亲卫们,连砍数刀将他们暂且逼退,同时脚步一点点后移,随时准备寻机逃离。
可是这些亲卫们彼此之间默契极佳,一人后撤则有另一人补上,竟是逼得马羽进退两难。眼见着又有亲卫从府中赶来,马羽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中愈发焦急。
豆大的雨滴落在尚未来得及回收的神翼镖之上,被其上锋利的羽翎精准地一分为二,落入地面积水之中。马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焦玉曾说过:“……其上羽翎削铁如泥,可助你破阵杀敌……”也不知是否真有如此奇效。
他警惕地与亲卫们对峙着,一手却是借着雨幕悄然伸到背后,寻到了一处机关,紧接着将全身力气灌入双腿之中,一声大喝,朝着眼前的亲卫们跃去,同时手扣机关,随着“咔咔”的机杼声响起,神翼上轻薄的羽翎竟如同飞镖一般直接弹射而出,斩断雨丝,径直没入亲卫们的躯体之中。
亲卫们的尸体轰然倒塌,血液喷涌,又随着雨滴将周围染得一片通红,这些亲卫竟是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死!
马羽大喜,心中怒吼:“焦玉你个好小子!此次我若是能成功脱险,你小子居功至伟!”
他转过身,面对其余还未反应过来的亲卫,准备如法炮制,再来一轮羽翎刺杀,可谁知这回,也不知是不是被围攻时神翼镖遭到了损坏,任凭马羽再如何扣动机关,神翼镖上剩余的羽翎却是再也发射不出去了。
混蛋!逃不掉了吗?马羽心情跌入谷底,身上的重伤加上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两眼直冒金星,身形在雨中如同芦苇一般直打摆。
若是成功击杀拓跋戍为父母、乡亲们复仇,那马羽此时也许还能坦然迎来死亡,可如今不仅没能杀掉拓跋戍,就连生死都有可能无法自主,马羽心头悲凉,真是无能……如果自己能够更强一些,那该有多好?
正黯然神伤之时,突然,斜侧里杀出一人,只见此人一身黑袍,体格健硕,双手各握一把匕首,锋芒毕露,他迅猛的身形如同奔牛,杀入亲卫之间,亲卫一时没有防备,仅仅一个照面,就有四人横死刀下。
又见黑袍身形灵动,兔起鹘落之间,惨叫声已是连绵不绝,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那曾伤得马羽浑身千疮百孔,让他颇感棘手的亲卫们,便统统成了黑袍的刀下亡魂。
大雨依旧滂沱而下,却怎么也洗刷不掉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和洒满街道的血迹。
黑袍却是见惯不惯,他仪态潇洒地将匕首收回腰间,回身走到马羽身旁,将意识模糊的马羽扛了起来,接着对马羽洒然一笑:“说什么替文刚大人寻女哄骗于我!这笔账,我可得跟你小子好好算算!”
来者,可不正是左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