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富比于每年4月及10月在香港会举办两次拍卖盛会，内容包括中国艺术珍品、中国书画、当代艺术、现代艺术、现代与当代东南亚艺术、瑰丽珠宝及翡翠、珍贵名表等。香港苏富比不但一直是活跃的收藏中心，更见证了新一代狂热收藏家对收藏品的迫切需求。

    此次在香港苏富比举行的“中国瓷器及工艺品”拍卖会上将会展出一件瓷器珍宝——北宋汝瓷天青釉玉壶春瓶，这件传世之宝尽管起拍价很高，但还是让许多爱好者都想要收入囊中。汝窑是中国瓷器的巅峰，全球遗存的几十件汝窑瓷器几乎全为世界大博物馆所藏，私人收藏的仅有寥寥几件。汝瓷之所以珍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其在北宋仅供宫廷使用，汝瓷前后只烧造了20年左右，它用名贵玛瑙为釉，色泽犹如“雨过天晴云破处”般美妙，温润古朴，宋元明清以来汝瓷都被皇宫深藏，视若珍宝，民间因此也有“纵有家产万贯，不如汝瓷一片”的说法。

    楚晨入住的酒店就在苏富比艺术空间所在的位置香港金钟太古广场。早上七点不到，他就已经起床了，今天的场合他选择了一套一粒扣深灰色西装，里面搭配黑色绸缎衬衫，还打了领带，领带是深灰色细条纹的，最后他把外套穿上后便给自己泡了一杯现磨的热咖啡，咖啡不加奶和糖，因为咖啡的苦味可以带给他一整天的神清气爽。他侧身倚靠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一边悠然的喝着咖啡一边凝望着远处的那片天空，咖啡的热气腾起窜到他的脸上。

    虽然眼下已是暮春，但是雨水依然频繁且不确定。清晨刚刚下过一场大雨，雨后初霁，天空云层渐渐消散，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于天边扯出一片亮色的蓝，那种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了用干净、清澈来形容之外，也许就只有那最纯净的碧波可以相比了。

    落地玻璃窗前有一张桃色的工作桌，桌上摆着一台打开了的笔记本电脑，电脑的屏幕上全屏显示着那件即将要拍卖的北宋汝瓷天青釉玉壶春瓶照片，北宋汝瓷天青釉玉壶春瓶是现今唯一存世的瓶形瓷器，高三十公分，撇口；颈较细，颈部中央微微收束；颈部向下逐渐加宽过渡为杏圆状下垂腹，曲线变化圆缓；圈足微微外撇，底有细小芝麻钉痕三枚。瓷器跨越千年仍旧温润有泽，细碎的开裂纹犹如一张密集的网，时光极其细腻的在上面编织了属于那段时期的故事，即使只是在照片上看到，它的美也足以第一眼就把人给迷住，仿佛那深藏于瓷器身上千年的秘密跃然于眼底。楚晨的思绪正被一种莫名的感觉纠缠着，这时他房间的门被咚咚咚的敲响了，同时从门外传来一个少女娇俏的声音：“晨哥哥，你起来了吗？”

    门外说话的人是楚曦，楚晨养父的女儿，楚曦的父母在收养楚晨之前一直无法生育，直到楚晨五岁那年楚曦的父母又意外的有了楚曦。可能是楚晨从小就比较懂事又会疼人的缘故，楚曦从小就对楚晨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楚曦这次跟着楚晨来香港的事她的父亲并不知晓。楚曦从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楚晨顿时陷入了一个难题，关于楚曦偷偷跟着来香港的事到时他怎么跟父亲交代。

    “早啊，小曦！”楚晨过来打开门后微笑着向楚曦打招呼。

    “早，晨哥哥。”楚曦也向楚晨问候道，由于楚曦比楚晨矮了一个头，所以她跟楚晨说话的时候需要仰起一点头，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又大又漂亮，说话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忽上忽下的，好似两只蝴蝶在时不时地煽动着翅膀。随后，楚曦很礼貌地问道，“晨哥哥，我能进去吗？”

    “当然可以，进来吧。”楚晨边回答，边给楚曦让出一条道来，待楚曦进来后楚晨在后面把门关上的同时问道，“怎么样，小曦昨晚睡得好吗？”

    “晨哥哥，我……，”楚曦往里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对着楚晨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这个时候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进入她的视线，她来到电脑旁指着电脑上的照片问楚晨，“爸爸要你到香港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为这个而来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楚晨望着照片叹道，这时他才注意到楚曦的脸色，尽管楚曦精心化了妆，但是依然无法掩盖她那憔悴的面色，于是忙关心起来，“小曦，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怎么了，生病了吗？”

    楚晨说完急忙伸出手去探了探楚曦的额头，楚曦推开他的手说道：“我没病。”

    楚晨还是不放心，收回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楚曦的体温是正常的后才放下心来，又问道：“是昨晚没有睡好吗？”

    “大概是吧。”楚曦心不在焉地回道，昨晚的那个梦境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搅得她心烦意乱，在她的心里成了一个急需解开的结，她迫不及待地说道，“晨哥哥，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半夜梦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要是这样地话，上午你就乖乖的留在酒店补一觉吧，拍卖会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楚晨心疼地说道。

    然而楚曦对于楚晨表示出的关心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欣慰，反而有些失望，说道：“晨哥哥难到就不想知道我昨晚做的是什么梦吗？”

    “当然，只要小曦愿意讲，我很乐意听。”楚晨笑道。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只知道距离现在很遥远，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和现在的都市一样繁华，在喧嚣嘈杂的闹市区，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一位年轻的女子朝晨哥哥走来，晨哥哥欢快地拉起那女子的手向我挥手告别，然后渐渐地离我远去，我在后面大声地呼喊着晨哥哥的名字，可是无论我怎么喊晨哥哥似乎都听不见，我就站在原地一直的哭，一直的哭。虽然我没有看清楚那女子的面貌，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美，否则晨哥哥就不会丢下我了。那个梦就像真的一样，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真的哭了，眼泪已经浸湿了枕头一大片。”楚曦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晨后才开口说道，她没头没尾地讲着，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恐慌，仿佛刚刚做了一场恶梦。

    “小曦，别难过，这仅仅只是一个梦。”楚晨忙安慰楚曦，“况且梦都是反的。”

    “晨哥哥，你会离开我吗？”楚曦突然问。

    “傻瓜，我不是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吗？”楚晨轻轻地摸了摸楚曦的头，说道。

    “我说的‘离开’指的是晨哥哥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吗？”楚晨所回答的和楚曦所问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楚曦急了，急忙说道。

    “小曦不就已经很招人喜欢了吗？”楚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微笑着说道。

    “那么晨哥哥会娶我吗？”楚曦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下，又低下头嗫嚅着。

    “小曦的这个问题问得好突然哦。”楚晨挠了挠头红着脸说道，第一次被人问及这种问题，他一下子被问住了。两个人从小一起到大，彼此的生命中都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把楚曦的存在当成一种习惯对于他来说就仅仅只是一种习惯，还是这就是所谓的爱，现在他连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又怎么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晨哥哥不愿意吗？”楚曦勇敢地抬起头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楚晨，问道。

    “那么小曦愿意吗？”楚晨反问道。他知道既然楚曦把问题抛了出来，那么他就不可能回避得了了，但是他又不想看到楚曦万一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后感到难过，所以只好尽量避免回答问题。

    “我当然愿意。”

    楚曦毫不犹豫地回道。与楚晨不同的是，她笃定这种习惯就是爱，就是一辈子。虽然楚晨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楚曦的心里很清楚，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于是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扑到了楚晨的怀里，楚曦这一突如其来的拥抱反倒弄得楚晨有些手足无措，尽管他们不止一次这样拥抱过。

    这个时候，电脑里传来了他们的父亲发来视频电话的声音，在接通视频电话之前，楚曦得要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楚曦此时出现在楚晨的房间里多少有些不合适，可是通过电脑的摄像头几乎可以将屋内一览无余，他们找来找去都找不到适合藏身的地方，而视频电话的声音又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看到楚晨六神无主的样子，楚曦憋着笑竟在心里打起了歪主意，她突然好想捉弄一下楚晨，于是趁楚晨不注意的时候接通了视频，而她自己则快速地躲到了桌子底下，楚晨被楚曦这一突如其来的操作弄得慌了手脚，然而不等楚晨开口，视频那边便传来了他们的父亲不悦的声音：

    “晨儿，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才接通视频？”

    视频那边他们的父亲正端坐在电脑前，双手合十放在桌上，板着脸盯着电脑的屏幕。

    “对不起，爸爸，我……我刚才在卫生间。”

    楚晨不敢说实话，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回答。第一次听楚晨撒谎，还红了脸，楚曦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楚晨急忙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桌子底下蹲着的楚曦，楚曦赶紧捂住嘴，但是已经迟了，他们的父亲似乎听到了楚曦的声音，于是试探地问道：

    “曦儿，是你吗？”

    “难到是我听错了？不可能啊，我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他们的父亲一脸怀疑的同时自言自语了一句，说完后他仍不死心，又转而问楚晨，“晨儿，刚刚那个声音是曦儿的吗？”

    楚晨左右为难正想着该如何回答之际，他们的父亲又喊了一声：

    “曦儿？”

    “嗨，爸爸。”眼见藏不住了，楚曦才缓缓的站起身来，脸上强挤出一个笑，然后招了招手低细声细气向她的父亲打招呼。

    “曦儿，你既然在这里，为什么要躲起来？”楚曦一露面便立刻招来了她父亲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

    “我这不是怕挨您的骂吗？”楚曦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撇了撇嘴，慢声细语地说道。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的事待会儿再跟你说。”他们的父亲收起了脸色，对楚曦说完，然后又对楚晨说道，“晨儿，你对今天的拍卖有什么看法？”

    “爸爸，那件北宋汝瓷天青釉玉壶春瓶当真那么值吗？”楚晨不解地问道。

    “你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对北宋汝瓷还不够了解，一直以来它都备受众多收藏家及爱好者的追捧，那就足以证明它的价值，如今它的拥有者将它拿出来拍卖正好可以成全了那些一心想要得到它的人，所以我估计今天的竞拍会很激烈。”他们的爸爸很认真地说道。

    “也就是说最终成交的价格有可能会被拉升得很高。”楚晨明白父亲的意思，说道。

    “没错，这正是我不愿看到的。”他们的父亲面露一丝难色，说道。

    “那么爸爸有什么打算？”听父亲这么一说，楚晨的心里没底了，问道。

    “你尽管报价，但是报价的时候千万别犹豫，要让对手看到你势在必得的决心，从气势上给对手造成一种心理压力，能让他们尽早知难而退那就最好，万一真的到了焦灼的状态，你更要果断，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多花一些钱而已。”他们的父亲说道，随后长舒了一口气，绷紧的脸上又重新舒展开来了，说完后又语重心长地强调了一句，“记住，千万别犹豫，犹豫是一种害怕和恐惧的表现，它最终会影响你的决定。”

    “我记住了，爸爸。”楚晨回答。

    “我要说的就这些，期待你的好消息。”

    他们的父亲话音刚落，楚曦匆匆地跟父亲说了声“再见”后便飞快地挂断了视频电话，可能是因为网络的问题，他们的父亲张开嘴巴正要说话的画面突然卡在了电脑的屏幕上，持续了几秒后才消失。楚曦让人猝不及防的做事方式让楚晨再一次感到了惊讶，而正在与父亲通话但还未结束时就敢直接挂断电话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楚曦是真的害怕她的父亲会再次发来视频电话，赶紧拉着楚晨离开了房间。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也该起身前往拍卖现场了。在等电梯的时候，楚曦侧过脸来看了看楚晨，又禁不住笑了起来，楚晨一脸茫然地看着楚曦，楚曦笑得前仰后翻，粉红的脸蛋乐得像朵花，边笑还边说道：

    “晨哥哥，你是不知道你说谎时的样子有多好笑，就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做亏心事也是因为你，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还好意思笑？”楚晨假装生气，一脸正色地批评着楚曦。

    “晨哥哥生气了？”看到楚晨一脸严肃的表情，楚曦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小心地问道。

    “我想大概是我前世欠了你，所以今生你要来讨债。”楚晨叹了叹气，说道。

    “我倒希望是像晨哥哥说的这样。”楚曦感叹道。

    “或许你的前世就是个讨债鬼。”楚晨眉头紧皱，无可奈何地叹道。

    “那晨哥哥的前世是什么？”楚曦顽皮地笑道。

    “我是专捉小鬼的钟馗。”

    楚晨假装凶楚曦，边说边趁楚曦不注意的时候去挠她的痒痒。楚曦怕痒，边躲，边跑，边跑边红着脸娇嗔道：

    “晨哥哥讨厌，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钟馗。”

    楚曦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楚晨仍旧不依不饶，两个人在走廊上就这样一直追逐嬉闹着，像两个顽皮的孩子，抑或是两个热恋中的情侣，直到电梯门打开了之后，他们才停止嬉闹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