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观止之气吞万里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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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卿当为一代英雄

    谢府事毕,众人纷纷离开。王谧邀刘牢之小酌,两人一同出府。刘牢之本以为谢玄会让自己负责接收孙无终部,没想到最后却是地位威望都远不如自己的刘轨负责,席间颇有微词。

    王谧劝解道:“使君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不错,你是使君麾下第一大将,但正是因为你是第一大将,这事才更不能由你出面。孙部虽说是这周边第一大势力,但说到底也不过千八百人,跟官军没法比。接收这样的队伍都需要你出马?地位配不上。而且,刚刚那场合使君已经施了恩,接下来要做的,是立威。刘二将军性子急脾气暴,由着他在孙部摆几次臭脸便于树立使君的威严。”

    “你这么说倒也不差,只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有何不甘?道坚兄可有读近日军报?”

    “自然有的。你是何意?”

    “既然有读军报,就该知道,襄阳城外城已被秦军攻破,朱序将军已退守内城了。”

    “你是说……”

    王谧点了点头。“淮泗等地大战将起,将军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啊?”

    战端一开,多少生灵涂炭!两人闲话间轻描淡写将之描绘成“机会”。为将者思功业图进取,本来无可厚非,且淮泗大战若启,晋室属于正义防守一方,此时建功于国为护国、于民为保民,足可称道,只是若只知进取而不恤民力,那便是本末倒置,与前朝“八王”无异了。

    “襄阳城破,秦军必大举南下,说不定倾国而来,到时候必是一场苦战啊!”刘牢之还保持着一个良将的理智,知道在北方强秦面前,谢玄的新军还太过年轻,胜算寥寥。

    王谧道:“我看过各方战报,也详细对比了各地方志,我认为秦军必然南下,但绝不会倾国而来。”

    “如何见得?”

    “北方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但成分复杂,羌、氐、匈奴、鲜卑等共同立于朝堂,各方对于是否南下,如何南下,必然是争议不休,此其一;其二,秦军多马匹,擅野战,但不擅攻城,襄阳孤城尚且鏖战半年之久,就可见一斑;其三,近十年来,我朝多次与秦军接战,虽处劣势,但也偶有胜绩,符坚若倾巢而出,就不得不考虑万一失败的可能,倾国之战,可容不得半点闪失啊。有此三者,我认为秦人即便拿下襄阳,也还是会继续采取局部蚕食的策略。”

    苻坚是北方秦国皇帝,自称天王,此时的秦国已几乎统一了淮水秦岭以北,并占有蜀地,实力不可谓不强。相比之下,晋室偏安南方,王氏、桓氏、谢氏等轮流执政,朝局纷乱。南北高下之别,八岁孩童都能分辨!

    北方秦国虽有王谧所说的“三者”,但晋室又何止“三者”。刘牢之心知肚明,对对方所言不予置评,只是闷声喝酒。

    王谧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借着酒劲,更加口无遮拦。刘牢之只是喝酒,随意应和几声,虽无兴致,但酒到酣处倒也快活。两人推杯换盏直至夜深,也不知憩在何处。

    翌日,不知什么时辰,刘牢之睡梦中听到有人呼喊,他睡得死沉,被人用力摇晃才勉强睁开眼,听了几遍才听清喊的是“死人了,死人了”。战场上下来的人,死人见多了,刘牢之一点也不慌张,整个人依旧睡眼惺忪,懒洋洋地问道:“谁死了?”

    “那个老头。”

    “老头?哪个?”

    “就是昨天,将军您关在柴房里的那个。”

    臧老爹?刘牢之立时清醒了七分。这姓臧的死了可不得了,那是王家出来的人,即使没有功名也不受看重,但毕竟曾经是王家的人。建康城的贵人,最不看重贫贱之人,却最看重家族名声,姓臧的死了,必然让王家留下一个不念旧情的坏名。王家若是借故追究,他刘牢之的仕途事小,累及谢家与王家结怨,可是大事。

    慌慌张张地跑出房,才发现自己昨晚是睡在酒肆,王谧不知所踪。这会儿也顾不上了,衣裳都还没穿戴整齐,就跌跌撞撞地往谢府赶。

    一边跑一边听下面的人回禀:昨夜王谧带来的两人,从书房出来后也被关进柴房,今早巡守的侍卫听人大喊,才知道先前关进的两人,老的那个冻了一夜竟活活冻死了。

    刘牢之心中暗暗叫苦:昨夜只顾着上官的正事,却忘了府上的他事。

    “将军呢?”问的是谢玄。

    下面的人回道:“将军一早起来就渡江去北边了,刘二将军也出了城。府上实在没有主事的人,这才出来四处找您。”

    谢玄本来坐镇广陵,此次因为孙无终的事情短暂进驻京口,仅带了刘牢之和刘轨二人同行,其他参军、司马等人都在江北,此时的京口确只剩下刘牢之一人主持。

    说话间回到府中。刘牢之稍微整理了下穿戴,故作镇定缓步来到后院。

    臧老爹的尸体已被移至空旷处,垫了一层草席,盖了一层薄被。臧爱亲早已哭得没有人形,瘫坐在雪地上,刘寄奴在一旁扶着爱亲,李小年呆呆地站在后边。

    “敬宣呢?”刘牢之一开口,不问死人先问活人,爱子之心,叫人唏嘘。

    下面的人低声答:“怕小公子看到这番场景,特地叫人陪着他出去玩了。”

    侍卫搬来一把椅子,刘牢之坐下,觉得不安,又站起来,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爱亲先开了口。

    “将军关了我叔侄一日夜,不知查出些什么没有?如若没有,还请将军放我们出府,容小女收葬亡人。”

    经臧爱亲一句话点醒,刘牢之才想起该尽快放人,最好大事化小。“这,这是自然。你们,都,都没事,想走就走,不不,现在就可以走。哦,对了,拿些散碎钱财来,给,给,”支吾半天实在想不起来爱亲叫什么,“给小娘子。”

    爱亲冷冷地说:“家父也曾做过小官,小女读过书,知礼义,将军的钱,小女不敢要。”

    “那,那,我派人送你回去,你叔父,我也着人殓葬,必是风风光光地操办,不会没了你家的面子。”

    “家中尚有些许积蓄,勉强可以收葬亡人,不劳将军。”

    刘牢之只盼事情不要闹到王家去,当下是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的。不曾想爱亲竟两次回绝他的提议,心中一面觉得这女子有些骨气,一面又担心她是不是还藏着更大的诉求。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可有什么要求没有?”

    爱亲想了想,看了看寄奴,说道:“这两人都是我认识的人,算是朋友,我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斗胆求将军饶恕。”

    “好!”刘牢之几乎不假思索便即答应,至于刘寄奴等是否在府衙挂了号,如何应付官家都是后话,他只想息事宁人,不想后事。

    寄奴闻言感动不已,没想到爱亲痛心疾首之际,还能顾念自己的安危。于是李小年将臧老爹尸身扶起,寄奴躬身背负,三人一尸从后门落寞出府。

    虽是年关,但府苑后门出来是条窄巷,寂寂然,令人戚戚。

    寄奴背着臧老爹在前面走,李小年半扶着,爱亲落在后面。寄奴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等一等,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一路无话,寄奴径直将臧老爹背回了自己家,爱亲心神不宁,也没在意到了何处,就跟着进了家门。

    刘家人本来正担心着寄奴的安危,不想他竟突然回来了。三弟道规最先发现哥哥,七八岁岁的孩童不知轻重,兀自高兴地大喊大叫。继母萧氏和二弟道怜闻声出门,均大喜。然而,大喜过后,先是疑惑——寄奴怎么背了个老头回来,还带着两个失魂落魄的人;再即震惊——这老头竟是断了气的!萧氏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儿子杀了人了,还没听寄奴解释,就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爱亲冻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又受此打击,本已迷糊,恍惚中看到一人倒地,还已经又死人了,心中害怕,也跟着昏了过去。

    对寄奴来说,这真是祸不单行。隔壁刘怀敬听到声响过来帮忙,勉强收拾了场面,又请了郎中过府,才算稳住了爱亲的性命。萧氏当晚就醒了过来,听寄奴诉说了来龙去脉,心结解开也就没大碍了。

    臧老爹的尸身,由王家出资简单葬于城外,寄奴悉心处置,颇似孝子之用心。至于爱亲,寄奴半是怜悯半是疼惜,将她安置在家中;碍于男女之妨,日常由萧氏照料,但关切之下,也时时去探望,亲自喂服汤药。可怜爱亲接下来的半月间几乎日日高烧、夜夜惊梦。

    起先,萧氏颇有怨言,但慢慢地,看到儿子如此上心,知他或有情愫;又了解了爱亲的身世,怜惜之外也渐渐接纳;相处半月,看她生得好看,且偶尔清醒之时,待人有礼、接物有数,更有收为儿媳的心思。只是爱亲尚在病中,又逢新丧,萧氏便没提及。

    李小年也无处可去,也由刘家收留,跟寄奴兄弟几个挤在一屋。

    就这般将就着过了一个新春。

    元宵过后,寄奴带着李小年,白天出门上工,或进山采药劈柴,或到富贵人家打打短工,每日天黑方回,萧氏常去刘怀敬家中与刘母闲话,道怜道规兄弟在族中私塾读书,所以家中经常只有爱亲一人。她的病情已好了许多,能够下地活动,只是还虚弱着,行动不便。独居陋室,孤寂苦寒,她便时常在院中踱步——刘家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两三丈见方,七八步就得掉头。

    这一日有人送信来,指名是给刘裕的。家中仅有爱亲,她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以为是寄奴的叔伯之类,便收下了。道规下学回来,爱亲将信取出,哄他去交给他的“刘裕叔伯”,道规接了信就跑出去了。等到萧氏回家,问起道规,爱亲说了事情头尾,萧氏听完忍俊不禁。爱亲疑惑不已。萧氏边笑便解释道:“我的大儿子,就是刘裕啊。他小名寄奴,大家叫习惯了,倒忘记了他还有个大名。道规还小,不知道这些,这会儿不知该跑到哪儿去了。”

    爱亲听完有些怅然,她与寄奴相识两三个月了,现在又寄居在别人家中,可是竟连人家的大名都不知道,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也没问过,虽没什么奇怪,但就是觉得失落。

    赶巧今天寄奴回来得早,先去萧氏那儿说了今天干活的事情,交了钱,然后来看爱亲。刘家的格局,大门正对是一进两个屋,是客厅和萧氏的主屋,左侧面又有两个屋子,一外一里,爱亲住里间,寄奴兄弟三个和李小年住外间,右侧有个半开的棚房,是伙房也是柴房。本来左侧的两个屋子之间是没有门的,后来为了爱亲方便,寄奴自己做了一扇门。

    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在萧氏的主屋引火点了一盆炭,兴高采烈地抬着去爱亲屋——爱亲节省,屋里不烧炭火。刚走到门口就被萧氏叫住,将“刘裕”的事情低声跟他说了。一个鬼主意涌上心头,寄奴抬着热腾腾的炭火,走到外间,放下东西,先敲门,然后清了清嗓,学着公子哥儿们说话的腔调,高声道:“在下刘裕,冒昧叨扰,敢问姑娘,呃,敢问……”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他本想谦谦君子那一套礼数,不曾想胸无点墨,文邹邹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学得东施效颦的故事。

    爱亲起身开门。寄奴实在憋不出下半句,只能尴尬地笑笑。看到爱亲似乎不太开心,忙把炭火搬进屋里,赔笑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这个名字,也就父亲活着的时候会叫,现在几乎没人叫了。要不是母亲给我说,我自己都快忘了呢。”

    爱亲道:“你说什么呢?”

    寄奴一愣,道:“你?母亲给我说,你不太开心,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不说这个了,你不生气就好。我跟你说说我今天碰到的事情吧,今天……”

    寄奴心情果然是大好,说起今日在外面碰到的趣事真是滔滔不绝。爱亲只是静静地听着,表情淡然,等他说完,就借口“身体不适”将他“赶”了出去。

    这下寄奴可疑惑大了,自己高高兴兴得去聊天,却碰了一张冷脸,顿时心情也糟糕了。他悻悻地回到主屋,萧氏见状,问了情由,心下已然明白。

    萧氏问道:“寄奴啊,你可有想过,该娶一门亲啊?”

    寄奴回:“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我是问你,想不想娶住在咱家得这个臧家姑娘?”

    “啊?我……”寄奴一下子被萧氏问住。要说已想过娶亲,或许不然,但要说完全没有,此刻忖来,却似乎是有的。

    萧氏看着儿子脸色变红,心中已有答案。“你父亲走得早,你的亲事,自然只有我想着。咱们家家境如此,富贵人家肯定是看不上咱们的,咱们也用不着去高攀。只肖得能找到一个品貌中上、性格好、敬长辈的,我就欢喜。这个臧姑娘我瞧着就不错,你和她又有这么一段交情,知根知底,人现在就住在咱们家,还省了不少事呢。”寄奴脸色红肿,不发一言。萧氏继续说:“你要是喜欢,也不用你开口,我去给你说。”寄奴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萧氏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给自己儿子说亲,我高兴得很。我这就去!”

    萧氏先去把刘母叫了过来,李小年是在刘怀敬家中帮忙,也跟了回来。两个妇人一起去爱亲房中说媒,留下李小年陪着寄奴。寄奴此刻是坐立不安,羞涩、紧张、期待,种种情绪交织着。

    过了好一阵,两个妇人才回主屋来。寄奴忙迎上去,想问又不敢问。

    刘母与萧氏对看了一眼,哂笑道:“瞧把孩子急得!你说吧,你是母亲。”

    萧氏笑了笑,说:“成了!”

    “成?”母亲说得明明白白,寄奴听得清清楚楚,但还是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一句。

    萧氏点头。“嗯,她答应了。”

    寄奴所有的情绪仅皆消散,终于只剩下开怀,呵呵的傻笑着也不说话。

    “但是人家姑娘也有要求。”刘母补充道。“第一你得求上进,不能不务正业,不是要你大富大贵,但人呢,贵在本分朴实,这一点姨母对你是有信心的;第二,姑娘父亲走了不过一年,虽然脱了素服,但三年孝期还是要守的,所以要两年后才能成亲,这期间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外面去住,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萧氏道:“儿媳是读过书的,要守三年孝期,这是知礼数;咱家也不差,寄奴他爹也是做过官的,这点不能让人比下去。两年而已,我就当养两年的女儿,我还养得起。”

    刘母打趣道:“这还没过门呢,就儿媳儿媳的叫着,你也不要脸!”

    萧氏回道:“你这是羡慕我!”

    两个妇人自顾自说话,寄奴一句也没听进去,迫不及待地跑过那屋去。才到院中,道怜带着道规回来了。道怜手里拿着信,道规气嘟嘟地跟在后面。

    “哥,我们回来了。”道怜喊道。

    寄奴看了兄弟二人一眼,略收拾下情绪,问道:“道规怎么了?”

    “我在外面碰到他,他说要给刘裕叔伯送信,我说刘裕是咱大哥,他偏不信,生我的气来着呢。”

    “有我的信?”

    道怜将信递上,回头对弟弟说:“喏,看到啦,大哥把信收了。”

    道规哼了一声,继续生着气去了萧氏的主屋。

    寄奴接过信件看了一眼,不禁皱眉——他读书太少,信中的字都认不全。

    信中写道:

    “不才纨绔子王谧,谨拜言。

    “刘兄足下:昔者余不查原委,不辨曲直,致足下厄于谢宅值一昼夜,今原委白而曲直明,足下殓亡者而纳遗珠,可谓至仁至义,余自形秽矣。

    “足下其家,余有所闻,处僻静而远闹市,居简陋而近高洁,古人廉德遗风存焉,余心慕之。”

    寄奴只看了这几句,实在不解其意,便不再看,想到这屋里学力最深者,非爱亲莫属,就进屋去找爱亲。

    爱亲一直注意着外间的动静,听到有人过来本自羞赧尴尬,正巧有书信一事,反倒轻松些。她一边看信一边向寄奴解释:“这几句是王公子给你道歉,还夸你仁义;后面问你做何营生。他觉得大丈夫顶天立地,应该追求功名,当今乱世,男儿要志在四方……”爱亲突然停下不语,眉头稍蹙。

    寄奴问道:“没有了?”

    “他建议你去投军。”

    “投军?”

    爱亲点点头,道:“嗯。你看这两句,‘或慕圣贤而立言,或尚武德而从军,君子审时度势,当为一代英雄’。你与王公子很熟吗?”

    “我并不认识啊。”寄奴并不知道那晚捉他去谢府的人就是王谧,所以起先的道歉云云已经让他云里雾里,后面劝他从军更加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奇怪了,他的态度很好,信中对你期望很高。还说你要是愿意,他留了一封举荐信,可以帮你谋得更好的职位,明天你可以去找同宗的刘穆之取。这个刘穆之是谁?”

    “这个人我也只是听过,并不认识。”

    “能找得到吗?”

    “应该可以。”

    “那明天……”爱亲突然察觉到寄奴脸色淡然,似有所思。敏感的性格使她立刻住嘴。

    “你也觉得,”寄奴嗓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我应该去投军吗?”家业凋零,家世暗淡,上有寡母,下有幼弟。“男儿要志在四方”,这封信算是唤起了他强烈的自尊。

    “何以立业?何以为家?”当晚,寄奴辗转不能入眠。以前的他只知孝顺、勤劳,而经历牢狱之祸的他,懂得了人命微贱、朝不虑夕,只有真正有立命之本,才能不再苟活。他几乎已暗下决心,次日清晨,便跑了出去。

    他四处打听刘穆之所在,寻了大半日,举荐信终于拿到手。寄奴很高兴。但比举荐信更让他高兴的事情是,原来那些对他冷眼相待的亲族,竟都开始议论起他来——不知道王谧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让“刘裕当为一代英雄”的风评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刘裕竟结交了王家”、“京口刘家就要出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