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归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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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为情所困

    闾丘平也不愧是老江湖警觉性很高,闾丘平之前没有注意到,闾丘平连睡觉都握着剑。闾丘平打了个哈切说道:“你小子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这深更半夜让不让老子睡觉了。”

    李荼白见着师父也踏实了很多,平复了下呼吸说道:“师父,我半夜睡不着出去上个茅房,撞见个鬼祟黑影,担心老板娘安慰就过去看了看,谁成想这一看不要紧,老板娘那屋里绑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男的!张个嘴咕噜咕噜的连舌头让人人割了去!吓死我了。”

    闾丘平听了也是一头雾水,事情透着诡异,手指摸了摸下巴不长不短的胡须,眯着眼说道:“罢了,你拿着油灯跟在我后面,咱们过去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门在外不怕人偷就怕人惦记,咱们来个主动出击,如若有什么猫腻就给他一并收拾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摸进了刚才的房间,这次有了灯光屋子一切都很明了,屋子里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并不像一家人生活的感觉,很整洁没有见到孩子的踪影只有刚才那个“男人”。

    这人粗一看还以为是死人,赤裸着上身被捆绑在椅子上,全身遍布红斑,有些地方已经糜烂,张着嘴喘息着,不时地喉咙还发出声音,好像是在求救,因为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很久没见到人一样所表现出来的兴奋。

    闾丘平绕着他仔细观察了一圈,又检查了一下这人遍布全身的红斑,低声对李荼白说道:“我想这人就是老板娘那所谓的丈夫了”李荼白惊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也低声问闾丘平:“先前老板娘说她二人恩爱,虽提到丈夫迷恋花柳巷导致染病,但眼前这人不像是被悉心照料过的啊,连舌头都让人割了?!”

    闾丘平指了指红斑:“本来我也怀疑,但你看着全身的红斑,明显是花柳病显现无遗,但这溃烂处并不像是此病所致,反而像是外伤,是被锐器所伤,刚才我细看了一圈,发现身上还有多出结痂,恐怕还是反复受伤,滋滋滋这事儿禁不住细琢磨。”

    李荼白听得又点发毛,往闾丘平身边挪了挪“这不会是老板娘干的吧?!因为丈夫背叛她,因爱生恨?所以虐待他?那儿子呢,并没有看到她所说的四岁儿子啊。”

    闾丘平摇了摇头“我们先回去,这事儿有蹊跷时候不早了,若咱们被老板娘撞见,这事儿就没这么简单了,今天晚上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明早将我安排的功课照做,虽然咱们现在不便多事,但被我闾丘平撞见,就没有不管的道理,臭虫在阴暗处逍遥自在,这一壶春看来也并不如此春意盎然啊。”

    两个人回到房间,这次李荼白反而因为折腾了一天睡着了,闾丘平盘膝在床上打坐调息,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半宿过后正值寅时,闾丘平终于等来了开门的声音,这声音脚步轻盈逐渐从大门处向刚才的房间走去。

    这人轻功不错,寻常人走路脚步落地较重踏在地板上会有闷声,但此人走路声音短促而且很轻,说明只需些许借力如飞菩落叶,进屋后便没有了声音。看来这阮玲君确实有鬼,这男人和未曾出现的孩子都另有隐情,既然她没有主动招事,那我就静观其变,天亮之后再说。

    次日鸡鸣,李荼白师徒二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出门来到城外。闾丘平抬头仰望着眼前青山,摘下腰间酒葫芦喝了一口,看了看身旁跃跃欲试的李荼白,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闾丘平本是北方人,爹娘经营着一家镖局,一直被少镖头少镖头的叫着,自幼就生了一身江湖气,豪爽、好交朋友,为人正直。镖局经营二十多年信誉满盈,大小镖未有过闪失。

    树大招风,盘子太大了自然就有人惦记,后来生了内鬼和其他势力里应外合遭迫害,丢了个重要的大镖,一蹶不振。积攒下来的几十年家底禁不住折腾,老伙计走的走散的散,爹娘也告老还乡了,也算得个善终。闾丘平心中憋着口闷气,不甘心跟着爹娘回老家当个农夫,便拜了个师父一气之下出走,二十多年没回过家,江湖走了大半等回到家已经物是人非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再也回不去了。这次重走江湖路也是彻底跟自己的前半生告别,从此一酒一剑快意恩仇。

    闾丘平在前,李荼白在后二人跑步上山,清风过耳往事不提,一老一少就这样开始修行。李荼白自幼跟随父亲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身体较之常人已经强出不少,经过了五个往返也濒临崩溃,逐渐落后于闾丘平百步之远。

    闾丘平故意说道:“小子不行就停下吧,凭你这皮囊,不这么努力也不至于没饭吃,哈哈哈”李荼白翻了个白眼回道:“师父,您别废话,容我...呼呼...容我喘口气,这就追上您老,您老这身子骨可以啊,先前还真小巧了您。”

    闾丘平故意放慢脚步:“这淬体之行,没有捷径,万不可小看了这淬体,像你之前虽身俱功法却体力不支晕倒,这是你遇上了怂包,真跟你打上个几十个来回,你就算是功法再神也得任人宰割,小子累了就想想自己因什么而努力,人总得有个支撑自己的动力,这动力决定了你能到达什么层次。”李荼白想了想自己未报的血仇,咬牙继续跑了起来。

    第一天的修行后,师徒二人缓步下山,已经将近正午时分,李荼白扫了一眼刚才走过的山头,成就感十足。就在收回目光时,余光扫到了一个很突兀的小墓碑,就在一片无名的小野花丛中,出于好奇,喊住了走在身前的闾丘平:“师父,等等,那边有个墓碑我想去看看。”

    闾丘平说道:“你小子是不是累傻了,一个坟头有什么可看的,晦气。”李荼白不管闾丘平阻拦,走到墓碑前看了看碑文,头皮发麻,又回头跟闾丘平说道:“师父!快来!跟那个老板娘有关!”闾丘平也跑过来看这碑文,写道:“亡女潘文文之墓,母阮玲君,庚庆三年腊月”

    闾丘平皱眉说道:“这孩子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也就是说那女人再撒谎,再看昨天那个男人的遭遇,这女人肯定有问题,用客栈当幌子干一些见不光的勾当,让老子碰上死路一条,我们走!”

    回到客栈二人也不慌不忙,坐到和昨日相同的座位上。闾丘平示意李荼白寻阮玲君,李荼白扯着嗓子喊道:“阮姐姐!快来啊,跟叔叔修行了一上午饿死我了!快拿些硬货来填填肚子!”片刻后阮玲君的声音从后厨传来:“来了来了,荼白,姐姐早就想到了你们回来要饿肚子,这就好。”

    阮玲君端着酒菜走来,坐到二人边,说道:“今天下午就要走了吧,跟你们叔侄二人相识一场是小女子的福分,闾大侠、荼白,这一杯敬你们。”就在阮玲君举杯到嘴边的片刻,闾丘平瞬间拔剑绕至阮玲君身后,剑尖直指阮玲君后心。厉声说道:“别装蒜了,屋子里那男的就是你那丈夫把,还有那埋在后山的孩子,呸!枉我还可怜你,我看你这聚福楼是冤魂寨吧!”

    阮玲君端着酒杯的手迟迟没有放下,能看到身躯隐约的抖动。闾丘平的剑又往前近了一寸,眨眼间就可以直入阮玲君后心。阮玲君渐渐放下了酒杯,缺见她表情痛苦挣扎,双手抓住飘散的头发痛哭了出来。李荼白看的莫名其妙,对阮玲君说道:“你哭什么!昨晚我亲眼见你一袭黑衣出去还担心你安危,谁知道你是这么个人。”

    阮玲君终于开口,边哭边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就都告诉你们,我上次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后来一系列的遭遇在我心里形成了心结,心里总有另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重复,一开始我还能控制自己,后来渐渐地这声音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开始不受控制。

    每天早起我都看到我躺在床上的丈夫身上有伤痕,而且...而且我的身上每天都有血渍,我开始怀疑我自己,直到一年前的那天。一年前的那天,我的儿子就这么躺在我丈夫的身边,身上布满了伤痕,我的丈夫舌头也被我割了下来。我永远无法忘了他看着我时惊恐的眼神,但我竟然有一丝满足,我竟然渴望他那样的眼神,我知道这是我心里那个声音在寻求报复。

    后来我葬了我的儿子,至于我晚上去了哪,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邻居都说我疯了,说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我只有白天能清醒,尽量弥补我的过错,我独自经营这家客栈,我把我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只求我的丈夫能活的尽量长,我不想再失去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看阮玲君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而且也没有任何杀气和反击的意思。闾丘平和李荼白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女人又有什么错呢,可她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错的只怪她爱的太深,爱上了一个错的人,因爱生恨。

    连见惯了江湖无数故事的闾丘平也再抬不起剑。阮玲君继续说道:“后来县城经常出现男子被掏心,多是一些长期混迹青楼的负心男子,我想这可能就是我每天晚上出门的原因,但是他们的心去了哪,我实在是记不起来,我隐约只能记起一个道人,但我从未见过此人,一定是另一个我与这道人有什么交集。你们要杀便杀了我吧,我自知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死也是一种解脱吧,女人想要安稳幸福,在这世道真的好难啊。”

    闾丘平闷头将一壶春一饮而尽,摔了酒壶,将手中剑归鞘,说道:“你不该死,至于刚才你提到的道士,今晚我就跟你走一遭,定要将此事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