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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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三百四十二)

    老童生的前面后面都排了很多人,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两个人进了明伦堂,报了名,领了号牌,退出来自去找地方安歇了。

    两人囊中羞涩,自然也不能去住旅店,便随便找了家小客栈住下了。

    这家客栈地处偏避,设施简陋,因此价格便宜。

    位置偏僻和设施简陋对于两位老童生来说都不算问题,但是客栈里鱼龙混杂,住在里边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挑夫苦力,赶车的,走远路的,商人脚夫……闹闹哄哄,吵吵嚷嚷,这让两个老童生根本没法安静温书,准备第二天的考试。

    背干粮包的那位老童生硬着头皮看了两篇制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推门出去想到院子里透透气。

    一推门,他便看到对屋的门前站着三个人,在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对屋的门没有关,可以看见里边或站或坐还有好几个人。

    老童生认出来这些人就是在城门口拉了一车瓷器自称来自景德镇的瓷器商人。

    那站在院子里的三个人感觉到老童生的目光,其中的一个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人一脸的横肉,络腮胡子,眼睛凸出,身量魁梧,一身粗布衣裳上满是油污,看着像个杀猪的,脸上的表情凶神恶煞,这一眼便让那老童生吓得不轻。

    他本来还想在院里转转,被这商人一瞪,赶忙一声不响,转身回屋了。

    屋子里那拾柴的老童生依然在闷着头读着手上一本已经翻得破破烂烂的时文编选,客栈里的吵吵闹闹似乎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背干粮包的老童生似乎惊魂未定,一进来便对着拾柴的老童生道:“张兄……”

    拾柴的老童生正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压根没听见他的声音。

    背干粮包的老童生只好凑近他,看着他一连叫了两声道:“张兄……张兄……”

    拾柴的老童生这才如梦初醒似的从那本破烂的制艺书上抬起头来,眯着近视的眼睛看向背干粮包的老童生问道:“刘兄,何事?”

    姓刘的老童生转头往外看了看院子,有些担心得道:“张兄,我刚才出门去了院子一趟,看到了些不尴不尬的人。”

    “什么不尴不尬的人?”姓张的老童生奇怪的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些贩瓷的商人?”

    姓张的老童生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好像确实看见了这样一伙商人,便慢慢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些人……”

    “我在院里看见他们了。”姓刘的老童生有些害怕的说道。

    “哦,原来他们也住在这家客栈啊……”姓张的老童生慢腾腾的说道。

    “我觉得这些人有些蹊跷,不像是什么好人。”姓刘的老童生说道。

    “刘兄,我们在这住一晚上,明天考完试就回去了,你管他怎么的?”

    “不是这么说,世道不太平,经商的兼做强盗的也尽有的,咱们不可不防啊。”

    “刘兄,你多虑了,他们就算是强盗也未必看得上我们,我们有什么值得抢的吗?”

    “不是这话,我刚才看见了他们中三个人的脸,只怕他们要是动起手来会杀人灭口。”姓刘的老童生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刘兄,这都只是你的猜测,哪里就定了他们是强盗呢?明天就要考试了,我们还是温书要紧,这一次要是进了学,我们也好领些官粮吃,就算是做不了官,设个帐开个馆,去人家做个西席也尽可糊口得了。”姓张的老童生觉得姓刘的老童生胡乱猜测,危言耸听,说完了这几句,又低头去看他那烂时文了。

    姓刘的老童生也只好捧起自己的书本看了起来,但他始终安不下心来,读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出门去了。

    姓张的老童生此时又已经沉浸在烂时文的世界里了,所谓“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问其臭”,这种烂八股臭时文,常人见之无不侧目摇头,而这姓张的老童生读起来却如品珍馐佳肴,甘之如饴。

    过了一会儿,姓刘的老童生又推门进来了,这次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惊骇,他把门紧紧地关上,又凑到姓张的老童生身边道:“张兄,那帮人绝对有蹊跷!”

    姓张的老童生正读到高兴的地方,被他突然打断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略有些不满的抬头看了一眼姓刘的老童生道:“刘兄,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人?”姓刘的老童生没有在意他的不满,而是继续说道。

    “你又看到了什么人啊?”姓张的老童生眼睛没有离开那本烂时文,头也不抬的问道。

    “秀才,我看见了那些秀才!”姓刘的老童生急急忙忙的说道。

    “什么?秀才?”姓张的老童生把头从书上抬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姓刘的老童生,“你不是眼花看错了吧?秀才怎么会住这种店?”

    “我看的没错,那些秀才是来找那些贩瓷的商人的。”

    “跟他们买瓷器?”

    “买什么瓷器?秀才们是来参加督学考查的,无缘无故的买什么瓷器?再说,那些秀才今天在明伦堂前点卯他们并不在,当时我还奇怪,现在他们跑到这家客栈来和那些商人接头,这帮人一定有蹊跷!”

    “你看清了?”姓张的老童生也不是笨蛋,听他这么说也有些惊疑。

    “自然是看清了。”

    “听说最近有流寇在攻打各地州府……”姓张的老童生突然说道。

    “流寇?张兄,你是说这些人可能是流寇?”

    姓张的老童生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那我们怎么办?”姓刘的老童生惊慌的说道。

    姓张的老童生看了一眼手里捧着的时文,沉默不语。

    突然,门上传来了敲门声,两个老童生惊疑的互相看了一眼,却都不敢应声。

    “客人在里边吗?”

    两个老童生听出来是店家的声音。

    姓刘的老童生这才战战兢兢地应声道:“店家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店家在外边说道,“我是受你们对屋的客人所托,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