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月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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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家旺就拉起睡前准备好的板车准备去地里给麦子浇返青水了。他又一次检查了板车上的物品,确认没有落下物什且已经放置妥当后就出了院门,朝村外的地里走去。

    他快到地里时,东边才出现了一丝鱼肚白,阵阵微风吹过并没有觉得冷,天边微弱的光使得眼前的麦苗越发的黑暗,和大地融为了一体。他解开夹袄的扣子,确认道路无误后,就拉着车拐上了小路,朝着机井那边赶过去。他边拉车边合计着:等自己将水泵下到井里,接好线,布好水管子,天就基本上亮了,趁着别人都还没有安装好水泵的时候抓紧时间浇地,那时候的电压高一些,可以少用一些电费……

    家旺就这么合计着,距水井越来越近了,家旺似乎是听见了有人“吭吭”咳嗽了几声,当他停下脚步,想确认一下的时候,又没了动静,他更加愿意相信是自己的幻听,因为,如果是别人抢在自己前面将水泵安好了,加上经常停电,估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浇地了。

    家旺停在原地支起耳朵听了一下,见没有动静,在心里默念了一声“老天保佑”,拉起车子刚准备动身,那声他极不愿意听到的“吭吭”又传向了他的鼓膜……

    “到底还是让人家抢先了1”家旺极不情愿地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不情愿归不情愿,自己都这么远的来到这里了,总不能这么回去,家旺决定将车子丢在原处,去跟前看看是谁,问问人家多长时间可以浇完地,顺便跟人家交代一下,也算是排上了一个号吧。这么想着,他就丢下车子,朝着水井那边走去。

    这时的东边,鱼肚白正在努力扩大着它的势力范围,天亮了不少,眼前的麦苗已经可以看清楚行了,远处的大路上也出现了稀稀拉拉的各种声音,有骡马铃铛的“哐啷”声,有板车的“吱呢”声,当然也有村人的吆喝声,这些声音衬托得田野更加安静了,很显然,那些心气儿高的,腿脚勤快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下地了。

    家旺已经可以依稀看见不远处的那个人影了。这么早,人家肯定是来安水泵准备浇地的,家旺正准备招呼一声,那人听到了动静,先开了口;“是谁呀?”

    家旺愣在了原地。真是穷汉子赶上闰月年,这么倒霉。怎么偏偏就是他?真是冤家路窄,根据声音判断,就是刘传福刘乜眼儿这老家伙了。

    “怎么办?搭话还是转身走人?”家旺愣在原地,脑子在飞速旋转着。

    “是谁呀?也是想浇麦子的不?”刘乜眼儿又问道。

    家旺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几步应道:“哦,我是家旺,传福叔。您老浇地吧,我回了。”说着,家旺就准备往回走。

    “啊,是家旺呀,先别急着走。”谁知这时候刘乜眼儿却叫住了家旺:“我老了,干不动活儿了,我们家昨儿个就开始浇了,快浇完了,要不你就等一会儿?”刘乜眼儿用征求意见的口气问家旺。

    这倒是让家旺为难了,谁不想早点儿浇完地呢,早剃头早凉快嘛,可两家毕竟不对付这么多年了,现在虽然天快亮了,东方的鱼肚白已经被染成金了黄色,地里也有了些人,但都在远处,为了避免事端,家旺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叔,你们家先浇地吧,我不打紧。你们家浇完再说吧。”说着,家旺还是转身走了。

    板车上的物什又原封不动的被家旺拉回了家里,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一阵高过一阵的的叫骂声传了过来,家旺正纳闷儿,就确定了是刘乜眼儿的二儿子刘进喜的破嗓门儿,到大门口一看,他正骂骂咧咧的带着一帮人朝着家旺家冲过来。

    “任家旺,你个瘪犊子,滚出来!”

    “任家旺,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任家旺……”

    家旺的父亲,任老汉抄起一把铁锹就要出去跟他们拼命,家旺想拦住他可是办不到,父子俩一个向外冲,一个想往里拦,就这么推推搡搡的迎着那帮人对峙在胡同里。

    这时候,刘进喜带着刘家的一帮子人来到了近前,刘家在村子里是大户,依旧源源不断的有人往这边涌过来,男人们大多光着膀子,手里拿着木棍、铁锹等工具,女人则骂个不休,加上看热闹的邻居,场面一度相当混乱。

    家旺边拦着父亲边问刘进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个龟孙子!你还问我是怎么回事儿?你不知道你自个儿干了啥缺德事儿?”刘进喜狠狠地将手里的粪叉戳在地上:“我家浇地浇的好好的,你手欠,将我家的水泵弄坏了还想装不知道?真不是个东西,还在这里问我是咋回事儿1今天我不将你戳几个窟窿我就不姓刘!”

    “进喜,你也不想想,我将你家的水泵弄坏对我有啥好处啊?我家还等着浇地呢。”

    “你别他娘的废话!我们昨儿个还浇地了呢,好好的,怎么你今儿个去了一趟我想再浇地,就不出水儿了?不是你个龟孙子又会是谁?”

    “对,就是你干的。”刘进喜的媳妇也在一旁扯着嗓门儿附和着:“平日里看你像个人,咋办这缺德事儿呢,你们刘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这一骂不打紧,家旺的母亲这时也拄着根棍子颤颤巍巍地出现在大门口,和她对骂开了,家旺的大哥家祥,二哥家顺,和家旺的两个嫂子也赶到了,加入了对骂的行列,家旺的父亲更是越发激动,都快拦不住了;尤其是家祥,年前刚刚和刘进喜闹了不愉快,正找不着出气筒呢,抄起把菜刀就要和进喜拼命……

    “都住手!”这时候传来一声断喝,大家静了下来,循声望去,是刘金燕,只见她紧绷着脸,瞪着眼睛,很生气的来到两家人中间,冲着进喜耳语了一会儿。

    只见刘进喜听后,大声说道:“不可能!就是这龟孙子干的!咱们家就他家这一家仇人,他个鳖孙又去了机井那里,不是他是谁?你别管了,今儿个我不收拾了这孙子我就不姓刘1”说着就要抡手里的粪叉,只见刘金燕厉声叫道:“你连我都不信了,是不是?跟我回去!快走!”刘进喜听妹妹的话,不情不愿的将手里的粪叉放下了。

    这时候,刘金燕冲着刘家的人喊道,“大家都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去吧。”

    见刘家的人和看热闹的街坊都散了,任家的人也随着父母进了家。

    当任家人都在骂刘进喜不是东西的时候,家旺却坐在小板凳上发呆,他在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头天还在使用的水泵咋能说坏就坏呢?自己去井那里的时候,刘传福那老头子可是在井边上看着呢,水泵又没有从井里抽出来,怎么会说不出水就不出水了呢?这时候,他发现大哥家祥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就扭头看向大哥。

    “老三,你又发哪门子呆呢?”家祥笑着问家旺。

    “哦,大哥,我在想进喜家的水泵怎么回事儿?”家旺老老实实的说道。

    “嗐,咱管那龟孙子干嘛?俺看你是墨水喝多了傻啦。“二哥家顺不耐烦的说道:“他们刘家就没有一个是东西的。要俺说啊,肯定是他们家的水泵压根儿就没坏,反正他家的地也快浇完了,肯定是想赖咱们呢。”

    听了家旺的话,家祥沉思了一会儿,问家旺:“你的意识是说,有人在使绊子?”

    “我还不敢确定。”家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到井那儿的时候,刘乜眼儿在边上看着呢,我也没有走到井跟前啊,怎么去破坏他家的水泵呢?如果刘乜眼儿真想讹我们的话,他出来作证不是更好吗?可是他没来啊。”

    “那老家伙来不来还不都一样?”家顺说道:‘他们心眼儿脏,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想找事儿。反正要我看啊,瞅准机会教训教训他们家一回就老实了”

    “你就会逞强,我都给你收拾多少回烂摊子了。”家祥责备了二弟一句后,又回过头来问三弟家旺:“你不会又是想说,这里边有误会吧?”

    “可能有误会。”家旺说;“你想啊,刘进喜那么生气,为啥他妹妹一来,给他说了几句他就回去了?肯定让人挑唆了。刘金燕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想知道具体真相其实也不难……”

    “你不会是想去问刘金燕吧?”家祥看出了弟弟的心思。

    “不行吗?要是有了机会,我还真的想去问问她呢。”

    “你可拉倒吧!他们家的人,瘟疫似的。,咱们躲还躲不及呢。”家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咱们不怕事儿,但是也别去找事儿。就过我们的日子就行了。”

    “就是。”家祥也附和着家顺的观点:“你让外人看见了,别人会咋想啊?这嘴长在人家身上,到时候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你可保不准人家说啥。可别让人家揪住了尾巴。”

    “你们就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我和刘金燕是小学同学,我了解她。”家旺很有信心的样子:“不这样办,也没有办法知道咱们两家结仇的根源在哪里啊,要不,你们俩去屋里问问咱爹去?”家旺指了指屋里,笑着问两位哥哥。

    “你去问呗。”家旺得到了两位哥哥异口同声地回答;“想挨骂就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