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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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因为很近

    关情打开门,看到了黄色地砖上皮鞋,他的心一沉,莫名的有些烦躁。

    “关关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得晚一些,爸爸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一个白净的女人从厨房端着菜出来,招呼道。

    “嗯。”关情没有进餐厅直接进了卫生间洗手。

    他慢慢的洗着手,看着水从修长的手指上滑过。

    “关情哥哥,我要上厕所了。”门外传来稚嫩的声音。

    关情把水拧上打开了门。

    一个小身影一溜烟就挤了进来,他扯着关情的衣服轻声道:“关情哥哥,伯伯好像很生气。”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没有一丝虚伪和欺骗。

    他才七岁,能欺骗什么。

    关情没有回话走出洗手间,看见父亲正坐在餐桌旁,见他进来脸色更加阴沉:“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华怡的?附中和一中和你签了约你都不去!”

    关情沉默的站着并不回话。

    一旁的秦阿姨看见如此忙道:“老关,让孩子先吃饭吧。有什么话边吃边说,童童快给哥哥盛饭。”

    关爸爸把筷子一拍:“自己盛。”

    关情心里忽然涌过一丝悲凉,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最亲的人回家会让他觉得还不如不回家。

    他依旧沉默的盛好饭坐到桌子旁。

    一餐饭吃得沉闷,让人窒息。

    就连童童也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埋着头趴着饭。

    “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去华怡。四大名校的平台比华怡高了几个台阶,就算你以后不想当医生你想走物理专业,四大的竞赛也远远甩了华怡一大截!”老关看着自己的儿子。

    两个月没有见,他似乎又高了,校服下的身躯隐约有了男人的坚实。

    似乎初三到高一的这个暑假他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男生。

    关情也放下筷子:“因为很近。”

    “这是什么理由?你这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关父声音抬高了八度。

    “我去哪儿都不会影响自己的前途。”关情站起来离开了餐桌,声音依旧平平。

    “站住!”关父喝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商量商量?”

    你的事和我商量吗?

    关情想。

    从离婚到秦阿姨来,你和我商量过吗?

    他很想这样和他父亲说,可是他确实说不出口。

    “给你买的手机是摆设吗?你信息是不是可以发一个?”关父依然情绪激动:“你知不知道高中的平台有多重要?从一个学校的高层管理到你以后的人脉都是很重要的,你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为自己拿了主意。”

    你不也替自己拿了主意?

    关情看了他父亲一眼,陌生而熟悉。

    其实从小也很少看见他的父亲。做为一名医生关父经常奔赴在自己岗位,他对父亲最深的印象就是一件白大褂。

    再然后就是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夜里,他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从门缝看去,他看见了一脸无奈和震惊的父亲,他坐在沙发上抬着头惊愕的看着披头散发的母亲。

    有一次他无意翻到《围城》,书里描写方鸿渐那个愕然的回头,他总是觉得那神情就是他的父亲。

    从那日开始,回到家就是无止无尽的沉默。

    关父援藏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听到最多的问题就是他母亲问他:“你愿意跟爸爸还是妈妈?”

    开始他保持沉默,问到最后他开始心烦,甚至希望这个事快点结束,要离就快离吧。

    钝刀割肉的日子令人难受。

    关情拿着书包,他不打算给他父亲一个交代。

    谁都没有给他一个交代,为何他需要交代给别人?

    秦阿姨看见关情的神色平平,忙和关父道:“你也不要瞎操心,关关成绩这么好去哪儿都不会受影响。”

    关情也不想领秦阿姨的情径直走入了房间。

    他舒了一口气坐在书桌边,窗口望过去看到的依然是对面房间一团暖色的灯光。

    沈夜夜正坐在窗口雕着木块。

    关情远远看着她,穿着维尼小熊的白色睡衣,神情专注。

    这是九十年代最常见的建筑,六层楼梯小楼,蓝色屋顶。

    当时附一医院的小楼房是这一片豪宅的象征,大家从这里路过就会指着说一下,看,附一医院的家属区。

    李语西没有搬走之前,三个人的家是一个直角三角形,关情家对面是沈夜夜,沈夜夜家与李语西住同一栋不同单元的同楼层。

    每天早上李语西就会在沈夜夜家下按着自行车铃铛,听到铃声,沈夜夜就会狂奔而下,跳上自行车后座顺便塞给李语西几个包子。

    近几年市中心建起来十几层楼的电梯房,似乎是骄傲的巨人睨视着这些小楼房。

    李语西家是最早下决心买商品房的家庭,原因很简单。

    父母两个是附一的双职工,根本没有办法顾家。

    李语西是爷爷奶奶帮忙带大的,但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住在六楼腿脚不灵便,所以咬咬牙成为了商品房中的一员。

    关情拿出高三练习册戴上耳机开始做题,做题成为了他静心的方式。

    沈夜夜伸了个懒腰,把木屑吹干净,用手指在木雕上抚了抚看看是否平整,然后关上了台灯。

    那橘色的灯光灭了,关情站起身也关上了灯。

    一大早穿上了军训服的沈夜夜恬不知耻的又一次拦住了关情的自行车。

    “我是变成司机了?”关情看着沈夜夜,她军训服似乎有点大,袖子遮住了半个手掌。

    “凑合一段时间吧。谁叫李语西搬走了呢?”又恬不知耻的坐到了后座。

    军训与所有高中无异,在烈日下站军姿,在休息时唱军歌。唱军歌时沈夜夜的嗓门扯得最大。

    她本来就喜欢热闹。

    多半的时候会看见刘含躲在树荫下与隔壁的女班主任说笑着,那神情让整个五班都觉得刘含对这个女老师心怀不轨。

    八月底的日头还是很暴躁,女孩子每天都有晕倒的,每晕倒一个教官们就会约好似的原地休息一会儿。

    以至于晕倒的女孩日益增多,从一天两三个变成一天六七个,甚至晕倒的人中间还有了男生。

    沈夜夜把这个现象叫“奥斯卡”现象,这一现象最后以贺大秃的一顿狂骂和加时而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