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长寿’，是滋补的药材，完整的能卖十几两银子。”

    赵庆摆弄他一天的收获，十几种草药，加起来近二十两。

    齐三石一家都瞪大眼睛，努力将每种草药记在心里，他们还没见过银子，家中只有些许铜钱。

    齐小妹盯着“长寿”，再看赵庆兴奋的模样，她也跟着兴奋起来。

    晚饭吃的饺子。

    经不住齐三石的一再劝说，梅雨诗、鲁先阁骑猪回来之后，终于是宰了一头。

    斩风伯爵准备的很齐全，酱油和醋都有好几坛。

    饺子对江向南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不过山中的野菜味道特别，他吃的也是有滋有味。

    “百山寨依托地形修筑堤坝，将许多山峰以条石连为一体，据说是准备将符阳江强行改道。”

    梅雨诗和鲁先阁上午在江畔的堤坝处找到陆居，下午去了趟百山县城，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符阳江不是小江小河，怎么可能轻易改道。”

    “符阳王族和符阳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想必有他们的办法，我更好奇百山寨为什么要帮他们，莽浮国又为什么同意。”

    赵庆左手端碗，右手筷子夹起饺子一个一个往嘴里丢，眼睛则盯着今天收获的草药。嘴上说好奇，其实完全看不出来。

    “你说的这些打探不出来，而且问得多了会惹人怀疑。”

    鲁先阁尝一口便放下碗筷，她和梅雨诗在县城中吃了许多小零嘴，肚皮都撑鼓起来，没地方容纳别的。

    梅雨诗轻声道：“百山县偏僻，却有许多君子，都是为筑堤而来。为请动百山寨帮忙，他们花费许多银子，是从符阳江沿岸的富户们手中筹措的。”

    赵庆立刻想起一人，“不知道邓随有在不在，他还欠我银子，筹款筑堤欠一百两，救他算五百两，整整六百两银子。”

    从扁鼓里摸出账本，自后往前翻看，每翻一页便叹气一声，神色幽怨。

    自己应该算是个有钱人吧？

    吃饱喝足，江向南他们回到机巧所化的院落中休息。

    齐三石一家收拾锅碗瓢盆，接着去屋后石塘打磨了一阵，这是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断绝的工作，然后才去睡觉。

    天边微亮，赵庆骑猪下山，去寻找草药。梅雨诗、鲁先阁也跟着一起，她们都欠赵庆银子，夜晚一个睡在东厢房一个睡在西厢房，都能听到对方哀怨的叹气声。

    江向南主动留在山上，沉下心研究金属碎片和天地心。昨天看齐小妹打磨石塘，他的心愈发安静。

    过去他能逼迫自己沉稳，现在却能做到享受，从微不足道的变化中体会进步的快乐，希望的快乐。

    不知不觉快到中午。

    “小妹，小妹……”

    齐三石的声音从气恼到焦急，再到声嘶力竭，一家人，包括挺着大肚子的儿媳妇，一边呼喊一边往山下跑。

    坐在对面稍远处的丁梦安，微闭着双眼，思考，对外界的变化漠不关心。

    江向南缓缓起身，走出院落，撵上齐三石。

    老婆子和儿媳妇在屋里准备中饭，他在石塘干活，以为齐小妹也在屋里帮忙，老婆子却以为她在石塘，快到中午，三人一碰面，发现一个上午都没见到她人。

    “可千万别下山。”

    四人分头寻找，不过片刻功夫，江向南在接近山脚的一处陡崖发现齐小妹。

    她显然听到呼喊声，却无法回应。瘦小的身子贴着陡崖，全靠双手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悬挂住，蜡黄的脸涨得通红。

    松了这口气，她整个人便会坠落陡崖，将近十米的高度，非死即残。

    看到江向南的时候，一着急，还是松了气，双手无力的从岩石上松脱，向下坠落。

    缚！

    细小的文字尘埃涌向山脚，如花绽放，一朵朵巨大的蒲公英托在齐小妹身下，柔软的托住她的身体。

    江向南抓住一朵蒲公英直接跳下去。

    齐小妹好奇的拍拍突然出现的蒲公英，刚刚经历惊险的一刻，此时瞪大眼睛，还用力在上面弹了几下。

    看到江向南，她连忙爬起来，不好意思，却又有些兴奋。

    从怀中掏出半截长满长须的根茎，怯生生的道：“好东西，要招待客人。”

    是半截“长寿”，陡崖上，另有半截埋在石缝中。

    这东西一旦有伤残就不值钱了。

    齐小妹显然是不知道的，带着浓重的口音，放缓语调又说了一遍，满满的欢喜。

    江向南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些事情。

    他见到齐三石家中贫困，便随意的送出些米面肉食，而这些对齐三石家是极其奢侈的。

    他也知道，但是并未多想，更没想过这个小丫头会因此心中有压力。

    用好东西招待客人，红酸果是如此，“长寿”也是如此。

    第一次遭遇挫折，在见到客人对“长寿”的喜爱之后，满心欢喜，甚至不顾危险，去陡崖采摘“好东西”。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

    江向南心中很难受，甚至想要狠狠训斥齐小妹，要不是自己来得及时，她大概已经没命了。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见他绷着脸，齐小妹欢喜的神情逐渐怯怯，不知所措。瞧了瞧半截“长寿”，和记忆中对比，应该是没错的。

    是因为弄坏了，所以客人不高兴吗？

    一只大手从她蜡黄的小手中接走“好东西”，揉揉她的脑袋，怯生生的目光抬起，看到一张笑脸。

    “家里人都被你吓坏了，下次不许了。”

    齐小妹终于想起害怕，蜡黄的小脸煞白，瑟瑟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好笑又好气。

    正要带她返回山上，远处传来“咕噜噜”的动静，地面震颤，转眼便到跟前。

    一辆独轮车行驶在最前方，左侧坐着一人，右侧竹篮中放着许多金属球。

    独轮车后有一块块山石跟随，或大或小，“咕噜噜”滚动，将遇上的野花杂草和高矮不一的树木全部撞倒，碾碎。

    来人他认识，正是第一次见面就起冲突的百山神信徒乌灵怀。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

    “又是你。”

    左右瞧瞧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乌灵怀冷着面孔，“百山神好客，留你们在此处，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惊扰百山神巡游，莫不是瞧不起我们百山寨？”

    冷漠的目光落在齐小妹身上，后者已经哭着跪倒，小身子抖的像是要散架。

    “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挡百山神巡游之路。”

    一块比人高的山石越过独轮车，越来越快，声势浩大，要将齐小妹和那些野花杂草一般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