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长空一碧，徘徊在燕京上空中的愁云与惨雾被一扫而空，草木山川亦回复了舒展与灵动。

    龙喉谷一战，玄殿大获全胜：

    在伊昂伯爵的瞎指挥下，神圣殿堂的三万精骑被他给全部葬送；玄师只付出了极小的伤亡代价，便全歼了驭星骑士团的一个满编队……

    大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燕京城。

    人们奔走相庆，衡鉴皇帝也很高兴，脸上也因此出现了笑容。

    这一仗，靖卫铁骑不负众望，立下了赫赫战功；当然了，补充卫的辅兵们也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龙心大悦，

    以至于洛琰、柳升、裴玄册等人先后受到了天子的召见，也都被天子施之以青眼。凡是参战人员，都或多或少地提了提军衔。

    ……

    衡鉴五年，冬月十六，

    玄殿，燕京，京师大营。

    营帐里，一个一袭戎装的男人负手而立，表情生硬。剑眉下，一对狭长的凤眼冷凝，犹如数九的寒冰：

    “找到玄灵他们了吗？”

    “禀公爵，还没有。”

    白凤麟听罢一甩袖子：“混账东西，真不让人省心！”

    也不知这是在骂那个路痴王爷还是在骂属下办事不利。

    “下去吧，接着找。”白凤麟说完便挥了挥手，头疼似的道。

    “属下告退。”

    ……

    “报告！”

    “进来。”

    “老师好，中央军塾，骑兵科三部一班学员洛琰向您报到。”

    白凤麟“嗯”了一声，然后头也不抬地问：“我的虎符呢？”

    “在这里。”洛琰边说边递过去了一样东西。

    “仗打得不错，坐。”

    洛琰见风就使舵：“老师过奖，都是您教导有方。”

    “斩级几何？”

    “三万二千。”

    白凤麟抬眼：“就这么点？”

    这还嫌少？

    洛琰吐槽：“老师您可真会说笑。”

    白凤麟道：“我是认真的。”

    “不瞒您说……”

    “有话直讲。”

    “这次神圣殿堂总共就参战了三万多人。”

    “所以呢，然后呢，你很自豪吗？”

    白凤麟的语气不善，且像是在找茬。

    听得洛琰是一愣一愣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学生愚钝……”

    “我看出来了。”

    “……听不懂您想说什么。”洛琰有些手足无措。

    白凤麟便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临行前我是不是嘱咐过你，这一仗莫追穷寇？”

    洛琰点了点头。

    “可你呢？是不是把我的话给当成了耳旁风！”白凤麟说完了之后，猛地一拍桌：“你可知你弄巧成拙，闯下了多么大的祸？！”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洛琰不服气地反驳，他可不认为把那些侵略者给斩尽杀绝了有什么错。

    “合着你还有理了呗？”

    “学生只是不认为自己有错！”

    白凤麟让他给气笑了：“我忽然发现你有一门课严重偏科。”

    “哪门课？”

    “政治课！”

    “我是个军人，又不是政客。”洛琰说。

    “所以你就不知道我为什么发火。”

    “为什么？”

    “因为我在伊昂身边安插了一队暗哨！”白凤麟说道，“可现在倒好，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洛琰：“……”

    啊这……

    白凤麟说：“以后还敢抗命么？”

    “老师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洛琰连忙表示。

    “那这次呢？”

    “任凭元帅处置！”

    “仲琪……”

    “到！”

    “阿离命浅，与我这位子无缘；玄灵浮躁，亦不符合我的期望……”

    白凤麟说到了这里，忽然伸手拍了拍洛琰的肩膀。

    “老师你？”

    白凤麟：“别让我失望。”

    “……”

    洛琰：“是！”

    ……

    头顶的太阳很大，身上的衣服很脏，护城河里的水很浑。玄灵打量着眼前的那片略显肮脏的河水，本想洗一下脸的来着，可低头，却嗅到了一股怪味……

    身旁的沈冰觉察到了他在走神，

    便轻推了玄灵一把，提醒了他一下：“王爷？”

    “啊？”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动身进城了。”

    “可我想先洗个脸……”

    “呐，有水。”

    “脏，有味……”

    玄灵的心里五味杂陈。

    真是拿你没办法。

    沈冰一边腹诽一边将马鞍上的水壶取下：“里面的水不多了，王爷委屈一下吧。”

    “哦，谢谢啊。”

    玄灵晃了晃水壶，并表示十分满足。

    “应该的……什么人！”

    沈冰喝问——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支骑兵部队：

    他们的人数不多，且没有配备什么像样的装备。可即便如此，沈冰也表现出了万分地小心与谨慎。

    “需要帮忙吗？”玄灵忽然探头出来问。

    “殿下您先到后面去。”沈冰边说边把玄灵往身后推，“我是鹰爵的副官沈冰，请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人？”

    “骁武卫前锋旅的新任指挥——柳升，见过沈将军。”

    “你们这是要去哪？”

    “京师大营。”柳升回答。

    “军官证我看一下。”

    “抱歉了，我的证件还没有下发。”

    沈冰旋即打量了柳升一下：

    “也就是说，你不能证明你说的话。”

    “这……”

    “沈副官！”柳升身边的一个银星将官忽然发难，“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

    “裴副官见谅。”沈冰说道，“兄弟身负保卫上官安全之要职，故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你认识我啊。”那人说。

    “蛰虎公爵之子裴玄册，燕京城里不认识阁下的人没有几个。”

    “所以你们可以把路让开了吗？”他又说。

    “抱歉，不行！”

    “为什么？”裴玄册问，“难道我们的身份还没有验明？”

    “这倒不是。”沈冰不慌不忙地解释，“只是因为我家王爷没有进城，所以你们还不能从这里走。”

    “你家王爷？宁王玄烽？”

    沈冰纠正：“不，是颜王玄灵。”

    裴玄册闻言，不免起了些轻视之意：

    “原来换了一个主子……”

    沈冰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柳升则扯了扯裴玄册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

    “没事没事，我们等等颜王就是了，沈将军见谅，裴兄他心直口快，所以还请你多多包涵。”柳升在马背上一拱手：“我替他向将军赔罪了。”

    “生气？犯不着，总有些口无遮拦的人说话不经脑子。”

    裴玄册听到了这话后，当场就怒了：“你骂谁呢！”

    “骂你，怎么？有意见？”

    ——玄灵总算是洗完了脸。

    只见他走到了两支队伍的中间，然后伸手一指裴玄册：

    “那个兵，叫什么？”

    这大概是玄殿有史以来最霸气的云骑尉了，敢指着银星将官的鼻子怼。

    而裴玄册一看他那浅紫色的眸子，立马就猜出来他是谁了，连忙下马行跪拜礼：“蛰虎公爵，彰武将军裴——”骜之子，彰武卫副官裴玄册。

    “提你爹干嘛？我问你叫什么。”玄灵明知故问，“我的副官招你惹你了，你是不是找事？”

    沈冰见状，连忙劝道：“算了吧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不，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占理，哪能这么容易就算了。”

    “可裴副官是自己人。”

    “自己人怎么了！嗯……自己人？”

    “嗯。”

    “你确定？”

    “我确定。”

    “真可惜……”玄灵流露出了一种遗憾的神情，“可是他刚才冒犯你。”看玄灵的样子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妨事，臣都已经习惯了。”沈冰轻描淡写地说道，“殿下能卖我个面子吗？这事就算了吧。”

    “行，都依你。”玄灵说，“跪着的那人起来吧，这事过去了。”

    “多谢沈将军。”

    “不谢我？”

    “谢王爷。”

    玄灵：“没诚意。

    裴玄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