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普源再次来见卡加诺，这次卡加诺身边还多了一个新加坡经纪人，普源包里放着里奇开出的两张支票，价格和昨天谈好的一样，一张给经纪人一张给卡加诺。

    签合同之前卡加诺带着两人来到训练场，就好像验货一样，他手里拿着球员名册，一个一个对着大头照跟我们指认场下的那些球员。总共十个孩子，来自亚洲不同国家，东南亚居多，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二十一岁，其中还有三个中国孩子，他们被卡加诺着重点了出来。

    “普先生，这三个家伙是你的同胞，但是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没办法留下他们继续在这里训练。”卡加诺指着名册上的人名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普源一听这话瞬间警惕起来，紧盯着卡加诺。

    “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歧视任何人。只是因为我的宿舍空间有限，我的球队还要继续进人，所以必须有人腾地方给新人。”

    “但是我们昨天说好的，全部都留下继续在你这里训练吃住直到离开英国，你这是想反悔吗？”

    “我没有让所有人都离开，我只是让这三个人离开而已，因为我的球探给我从非洲带回了三个小黑鬼，我必须安排他们住进来，所以就当你是在帮我的忙。”

    “你说的帮忙可是要花钱的，我要在伦敦给三个人租房子住！”

    “得了，你看看你支票上的数字，这么多钱都拿出来了，再租个小房子有什么关系？合租也没问题嘛，他们很快就离开这里了，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用不着你他妈给我指手画脚，我们昨天说好的事情，就要按计划进行！别忘了我拿着的是谁给的支票，如果让他知道你出尔反尔，小心给自己惹麻烦！”

    卡加诺合上名册丢到一旁，拿出香烟，眼睛眯起一条缝看着普源，抽出一支递给了身旁的新加坡经纪人。

    “合同就摆在会议室，我要提醒你的是，那份合同是和我身边这位先生签订的，不是你和我之间的，我们之间的交易没有合同。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选择放弃，那么我就会直接在那份合同上签上我的名字，这批球员也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回去怎么和你老板交待那也是你的问题。另外，我不在乎你的老板是谁，我只知道我的老板是谁。”

    普源被卡加诺的一席话怼的哑口无言，这就是现实，卡加诺仍然掌握这场交易的主动权，自己对于他的要求几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此刻他只能庆幸卡加诺没有再坐地起价或者让他把十个孩子全部带走，但是里奇那边怎么交待呢？

    “好吧，我不和你废话了，我需要请示一下我的老板。”

    卡加诺叼着烟笑着伸出手臂，意为请便。

    普源来到一间没人的办公室，拨通了里奇的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不出意外地遭到一通怒骂。

    “我没办法啊里奇，谈判是需要本钱的，我们是买方不是卖方，而且我们要买的是对方并不急着卖的东西，那家伙怎么可能乖乖听我的，你以为我是谈判专家还是催眠大师？我能帮你谈下来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只需要再租一间公寓就OK了，你再拿出一点点钱就够了。”

    然而真正让里奇愤怒的不是再花钱，而是卡加诺为代表的美国佬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竟然敢如此戏弄自己。但是马上就要离开英国了，里奇不想也没办法再惹是非，最后也只能对着电话那头的普源撒撒气，无论普源怎么说，最终还是没答应租房子这件事而是让普源自己解决，否则普源自身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证。

    普源也被气的无可奈何，这件事如果一开始里奇就露面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卡加诺就是认准了里奇式微的现状才敢这么耍自己，日后里奇离开了英国，肯定会出更多幺蛾子。但是眼下这个难关怎么办呢？自己身无分文，住着陈伯给的破公寓，还怎么再挤进来三个人。普源哀叹自己现在弱的就像稻草，被各方势力随意拨弄践踏，未来任何人只要轻轻用力就能连根拔起，想到这里禁不住愁上加愁，闭上双眼蹲坐不起。

    “喂喂喂，”卡加诺站在门口不解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普源，“你在干什么？”

    普源慢慢睁开眼，没有看卡加诺，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什么，低血糖。”

    “我办公室有咖啡，要不要喝一杯？”

    “不用了。”

    “你老板怎么说，同意吗？”

    普源站起来，点了点头。

    “同意。”

    卡加诺带着普源和新加坡经纪人来到会议室签下合同。当普源在合同上盖上里奇公司的公章，他有点恍惚，好像回到了当时他掌管莱顿东方时的光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签署了无数文件，盖上了无数的公章，那些时光像梦一样让普源觉得向往而又不真实。

    签完合同，卡加诺又带着二人来到训练场，让那些球员见见他们的新东家。新加坡经纪人首先告诉了他们刚刚完成的这笔交易，然后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普源为代表的公司，假模假式地夸奖了一番，最后祝他们一切顺利后便匆匆离开了。

    这十个球员看着自己的经纪人就这么离去，转头望向普源，眼神里满是不解和彷徨，这些青少年怀揣着足球梦想，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却被当作商品随随便便进行交易，他们每天只是机械地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鸡教练进行训练，住着破旧的宿舍，吃着毫无营养的三餐，生活没有任何保障每个月都需要家里接济，就这么日复一日等着有职业队向他们伸出橄榄枝。

    未来在哪里？他们心中的问题，也是普源心中的问题。

    “我叫普源，你们可以叫我普先生。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负责人，你们在这里的一切事务，场上场下都要向我汇报，最近这段时间你们会继续留在这里，和之前做的事情一样，好好训练，我会努力尽快帮你们找到球队，也许不是在英国，但是你们必须要赶紧踢上球才行，这是最重要的。”

    普源指向三个中国球员，示意他们出列。

    “你们跟着我走，大家别担心，他们不是受到什么特殊待遇，只是这里的宿舍没有空间了，我需要带走三个人，放心，我保证他们不会偷偷签约任何球队，你们每天仍然会在一起训练。”

    普源用英语说完，把三个中国球员拉到一边，用中国话说道：“咱们都是中国人，你们不用紧张，我只是带你们出去住，这里没地方了。以后你们还是每天来这里训练，懂了吗？”

    三个孩子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宿舍收拾自己的行李。

    当普源领着三个人走出大门的时候，送到门口的卡加诺突然哈哈大笑。

    “普，你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找到三个私生子的流浪汉。”

    普源没回头，默默地竖起了中指，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