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琳在萨瓦斯教授的画室工作很繁忙，这间画室虽然是赞助教授的，但是教授自己总是待在乡下很少来伦敦，艺术家对于经营完全没有兴趣，于是科琳就承担了画室的大部分工作。不过喜欢艺术的科琳也乐在其中，现在的她还是那个莱顿东方球迷会的“马尾姑娘”，只不过马尾没有了，投入的内容也从足球变为了画作。在伦敦经营画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萨瓦斯教授虽然名声在外但是毕竟不是大牌画家，市场小，价格也叫不上去，主打作品尚且如此，其它小众作品更是鲜有问津，这样不温不火地继续下去，画室只能逐渐退出租金高昂的伦敦。

    不过从上个月开始，科琳就断断续续从网上接到订单，奇怪的是买家都是同一个人，收货地址也一模一样，选择的作品也很直接，可以说是什么贵就买什么。科琳对此也很疑惑，试着联系过买家，但是都并非本人接听，不是保姆就是助手之类的，他们也从来不肯透露主家的名字。

    前两天科琳又收到这个买家的订单，这次他选择的是一幅袖珍作品并且备注本人上门来取。科琳很意外，不过她也很想亲眼见见这位大买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双方在网上约的是今天下午5点钟，但是直到晚上7点钟科琳画室的门铃才响起，期间科琳屡次打电话都无人接听。和往常一样，画室的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只剩科琳自己怀揣着好奇心和怒气等待着。

    打开门，一个身材矮小浑身是汗的男人站在那里，科琳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男人就是莱顿东方的主力边卫、现在英伦人气仅次于孙兴慜的亚洲球员、和自己曾经一起共事、普源亲手提拔的陈长风。

    “天啊，你不会是来取画的吧？”科琳一时惊讶地合不拢嘴，自从她离开莱顿东方以后就没再和那里的任何人有过联系。

    “我就是来取画的。”陈长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了起来。

    “天啊天啊！真没想到是你！快进来，这一切真是太意外了！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这么多汗？”科琳带陈长风来到会客室，把纸巾盒拿给他。陈长风对于科琳来说是俱乐部里交情比较好的其中之一，当年曾在酒吧里救过科琳，还为此负伤赔款并受到俱乐部的处分，应该说科琳一直欠着陈长风一个大人情。

    陈长风呼吸平稳之后，聊天总算恢复正常。他说他来的时候本来是开车，但是路上出了一起车祸，虽然没人受伤但是他被缠着一直走不掉，尽管他最终靠几张签名合影被放了一马，但是车却被交警拖走了。更糟糕的是，他的手机掉在了车里，被一起拖走了。无奈之下，陈长风再次靠脸向周边邻居求借交通工具，最后借到的只是一辆没有车闸的自行车。

    “所以我在一天的训练之后，还来了一次长途骑行，就算是加练吧哈哈。”陈长风说着给科琳看了看他的鞋底很明显的擦痕。

    “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那不如先去简单冲洗一下。”

    陈长风耸耸肩，说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给科琳一个惊喜，他没有其他安排，有的是时间。科琳领着陈长风来到卫生间，她让陈长风把衬衣脱下来晾一晾，陈长风笑着摇摇头，然后把衬衫的袖子卷起来。

    “吃饭了吗？我还没吃，不如我点些东西，一起在这里吃吧。”

    “我不想麻烦你，我们出去吃吧。”陈长风洗脸的时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你这个样子去餐厅吃饭好像不太好吧，当红球员应该注意形象。”

    “那你想吃什么，我来点。”

    “好吧你来。”

    科琳倚着门框笑着，陈长风擦着脸转过身，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手机了。

    “三明治就行了。”

    等外卖的时候，科琳把陈长风预定的画作拿了出来。她说她从来不知道陈长风这么喜欢艺术品，陈长风连忙摆手，他说他并不懂艺术，只是他的新房子在装修需要一些装饰，当他知道科琳在经营画室，就毫不犹豫选择了这里的作品。

    “不管如何你的眼光都不错。”

    “这是真心话？”

    “这是对我的金主，应该说的话。”

    科琳和陈长风笑作一团，这时外卖到了，两人吃着三明治开始欣赏今天这幅袖珍画。这幅画的名字是“幸福一日”，在很小的尺寸下画家画出了三个场景，一对新婚夫妇和许多人在一个白色小教堂外面欢聚一堂，还有他们穿着婚礼服站在一座城堡前的豪华马车旁，远处是优美的绿色景观，还有一个场景是新郎用肩膀扛着新娘，意外的是画家刻意把她画的高高在上，连头都没有画下来。陈长风说他要把这幅画放到卧室，科琳觉得卧室应该放和妻子的合影才对，陈长风说等有了女朋友再考虑，他还问道科琳的感情近况，科琳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吃完东西，科琳帮陈长风把画作打包好，两人一言不发地一起走出画室。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温度也变得舒适起来。陈长风指了指他借的自行车，没有锁但还在停放处，车上有一个大箱子，看来这本来就是送货用的。陈长风把装画的木盒子放进箱子里，科琳看着不禁又笑了出来，陈长风弯下腰用手转动脚蹬，挠了挠头。最后他直起身子，从科琳手中接过手包，也放到了箱子里。

    “我和你一块儿走吧。”

    “我要去洗衣店拿我的衣服，而且我没有开车。”

    “搬运工正好在这里。”

    两人又大笑起来。路途到也不远，于是陈长风在科琳身旁推着车子，两人一起往洗衣店走。一边走，陈长风一边告诉科琳他家乡的故事，描绘那里的晨雾。不管雾有多大，总是要出门的，因为一个人需要走动，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陈长风小时候整天东走走西走走，直到晚上雾气散去，不知身在何处。他扫视一眼地平线，希望发现生命的痕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回过头朝房子的方向看看，房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直到精疲力尽，无路可走。我的家乡就是这个样子。”陈长风说。

    两人取了衣服离开洗衣店的时候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科琳问陈长风是否需要把自行车送回去。他说对方没要求他今天晚上一定归还，而且他还需要骑着它回家。陈长风问科琳到哪里去，科琳说她要回家了。

    “你还在老地方住吗？”

    “不，我搬出来了，就在这附近租了房子。我需要离画室近一点。”科琳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桥。

    陈长风说从来没有见过那座桥，不如一起在大桥上走走。桥的顶层有一条人行道，下面是车行道，再往下则是轮船往来的通道。远处有个雕像，它看起来很小而且是红色的。陈长风告诉科琳他不喜欢这里的中餐。科琳告诉陈长风萨瓦斯教授开始研究用橘子作为颜料画画。他们一起谈论莱顿东方以前的那段时光，尤其是在酒吧那次英雄救美，科琳说他会武术，陈长风说其实当时心里也很害怕。两人突然发现，从见面到现在，谁都没有提到过普源，这个原本是二人认识的纽带。

    走到桥的一半时，科琳让陈长风转过身看一看他们来的地方。他们注视着伦敦的天际线，那天际线仿佛一直就在那里。伦敦上空的某个地方燃起了烟花，两个光球点亮了天空，就像两张笑脸，每个看到的人都能感觉到幸福，只不过此时科琳和陈长风谁都不想说出内心感受，怕破坏这一切。

    烟花在他们的头顶绽放，也在河水和摩天大楼的上空绽放。终于陈长风忍不住想和科琳说些什么，但是科琳的注意力太集中了，没有听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