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西伦打算独自去寻找蕾妮，带着阿黛尔多少有点麻烦，而且伦丁尼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万一真出了事，他不一定能照顾得到阿黛尔。

    不过就在他准备出发时，卡特率先敲响了艺术品店的大门。

    “呃……您要出门吗，先生？”卡特看到穿戴整齐的西伦，出言问道。

    西伦坐回桌子后，解开刚刚扣上的双排扣大衣：“没事，你先说吧。”

    卡特点了点头，将怀中的两份文件放在了西伦身前。

    他的眼白里嵌着大量的红血丝，显然是好几天没睡了，显得有点可怕。

    “注意休息，我的财务管家。”西伦随口关心道，拿起了文件。

    卡特抚胸：“感谢您的关心，我会的。”

    从流浪汉一跃成为格兰尼亚最富有的人，卡特的精神压力非常大，每天早上起来都会以为是在做梦，甚至需要女佣每天早上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现实，然后又陷入患得患失的境地，生怕自己搞砸。

    对这位年轻的财务管家而言，这是一份沉重的职责，而非享受的契机。

    所幸在新大陆培养出的开拓和狂野精神，让他有足够的野心来经营这一切，布下和他的资本一样大的棋盘。

    “简要和您说一下，我打算成立一家灯具公司，一家铜矿公司，一家贷款公司，一家典当公司，一家私人银行，前两者主要是用于生产防瓦斯灯，不过铜矿公司的铜产量显然高于制作灯具的需求，我打算收购一些相关专利，继续开拓下游产业。”

    “我们的钱虽然很多，但是这笔钱其实并不方便流入市场，我这两天联系了侯爵先生的财务管家，通过了审批，建立了一批金融公司，这些公司暂时会处于亏损状态，但好处是能让我们的钱快速流入市场，目前的损耗大概是每洗一镑，就需要花费1.1镑，而这个成本会随着数量的增加逐渐上升，预计在我们将一千万镑投入市场后，平均成本会达到1.6镑。”

    “铜矿公司也会辅助我们完成这项任务，矿产类的大型工业日流水非常高，投入和产出额也很高，竞拍矿山、大量的机械、雇佣劳工……这些大笔的投资都很方便我们做账。”

    “第一期的项目预算大概是七百万镑，在半年内完成，算上将钱流入市场的成本，大概在一千万镑左右。”

    卡特观察着西伦的表情，看到他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略带兴奋地放松了下来。

    他并不是很了解自己的这位新上司，这对于属下而言是比较没底的，而第一次汇报是很重要的第一印象，他需要做到最好。

    为此他只能选择赌一把，他想起西伦说过的月汇报和年汇报，考虑到伦丁尼人对金融的敏感和精致的性格，选择做了一份更加数据化的详细的报告。

    显然，这让西伦非常满意。

    “另外，有几点事情。”西伦敲着椅子扶手道。

    卡特肃然聆听。

    “搞这些东西，我并不是为了赚钱，你应该明白，我不缺钱。”西伦随口道，“先打好底子，然后将目标变成扩张势力吧，让我们的爪牙遍布格兰尼亚和新大陆，获得人脉、势力、土地甚至军队，我们未来的主要目标里一定有新大陆，这也是我选择你的理由之一。”

    “因此，你不用太过追求利润，工人们的待遇、保险都提上来，不要招童工，工厂环境搞好点……”西伦吩咐道。

    “好的，先生。”卡特应道，“但我不得不指出，这种行为很容易引起同行们的反对，而我们目前的根基还不太稳定，如果被针对，很容易从资金这条线上查到您。”

    “慢慢来，卡特。”西伦道。

    “是的，先生。”卡特道，然后鞠躬离开。

    “带把伞吧，门口就有。”西伦看着窗外忽然下起的雨说道。

    卡特正穿上那件黑色的大衣，忙道：“感谢。”

    西伦看向窗外，伦丁尼的雨是直直落下的，没有风，像从天空中无力坠落的泪滴。

    外面几位撑着黑伞穿着正装的男人路过，顺带踢翻了乞丐的破碗，乞丐站起来想争辩什么，但被男人身后的保镖推到在地。

    “去找工作！懒鬼！”男人俯视着他，不屑地道，然后继续往前走，不再看一眼。

    乞丐倒在雨中的伦丁尼街头，泥水溅了满身。

    西伦默然无言。

    等卡特离开后，西伦吩咐厄卜拉照看好阿黛尔，然后披上大衣，选了把木柄黑伞，推门离开。

    他要去找认识蕾妮的工友们，看看还不能再找到什么线索。

    “叮咚”一声，五先令的硬币落在乞丐的破碗里，乞丐抬起头，却只能看到那个撑伞的黑色背影越来越远。

    “上帝保佑您！”乞丐喊道。

    那背影并没有回应。

    ……

    乌云遮蔽了伦丁尼的白昼，连绵不绝的雨被一整天的光阴拉得很长，潮湿的空气渗进了砖石墙，又将陈旧的木质结构侵蚀得更加深入，带着金属颗粒和煤灰的沉重浓雾被雨滴坠入地面，被烦躁的人们踩碎，流入幽暗的下水道，他们抱怨着糟糕的天气，惊起一片古老石塔上的渡鸦。

    西伦换了一身中产阶级常穿的衣服——普通白色衬衫，背带裤，一双有些陈旧的皮鞋，以免在DC区太过显眼。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到处转悠，将那些地址上的人全都拜访了一遍，但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女工们给出的答案非常一致——蕾妮一直在找工作，不过并没有找到。

    或许她找到了——也有这种可能——可没有人知道。

    另外，女工们对蕾妮的评价都很不错，认为她是一个温柔持家的女人，虔诚的信徒，独立有主见，学东西也很快，甚至还会写字。

    对于蕾妮的失踪，她们也非常担心，拜托西伦一定要把她找到。

    面对西伦的背影，还流露出了羡艳的神色。

    在她们心里，大概认为这是蕾妮的某个追求者吧，不过这个追求者看起来很帅，而且有些家底，让她们非常羡慕。

    毫无收获的西伦选择再去一趟那间木屋找找线索，看看集会是否举办。

    魔法阵一直没有被触动，说明那里至今还没有魔力的反应，但不能监控道是否去了人。

    根据一位女工的说法，每隔三天的晚上，那里都会举办集会，算算上一次，今晚就是第三天了。

    西伦找了处肮脏的角落随意蹭了蹭，将自己身上搞得一团糟，然后丢了伞，在雨中淋了会儿，煤灰、污泥、雨水在他身上纠缠，落魄得像是一个乞丐。

    这样的形象混进去，应该就不会太突兀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