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暮歌行I剑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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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生意人谈生意经

    萧安割吴掌柜头颅,对于买勾兑酒的奸商来说,其实就是捡漏。

    生意人眼里,少年不讲武德。

    有请大雪天狼军.....此话一出,算是彻底与张集薪摊牌!

    人算不如天算,于大谋略格局之法自诩不弱陆老五的吴孟,阴沟里翻船,虽说有些出乎意料,其实若是深究也算情有可原。

    他哪能想到张集薪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说书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垂钓翁。

    “望气术”并非武艺,据说万年前道玄真人尚未迈入神境,这位道清神殿祖师爷只是一位年近花甲的江湖术士。

    声名不显,鳏寡孤独。

    缟素浊影,江湖漂泊。

    靠着测字、阴阳宅风水、算命......这些杂七杂八的本事糊口,其中便有“望气术”,据说是年轻时吃够了江湖草莽的苦头,特意专研出这门如鸡肋般的小神通,为的是提前看出形势不妙,早早溜之大吉保住盘缠的逃遁之术。

    至于“宁安”殿下胆大包天,欺瞒师尊,悖逆道清神殿清规戒律,将此术私传郎君,吴掌柜管不着,也不愿想。

    他只知“天狼决”气机已露,再做口舌之争就是自取其辱。

    叛国贼......

    杀父之仇......

    帽子扣的严实合缝,你张集薪既然不死不休,那么就莫怪生意人杀人灭口。

    少年思绪起伏速度极快,几个跃步便到吴掌柜身后,一手按住其脑袋握匕之手猛地抬起,并未着急动手,而是等着张集薪发话。

    是图个痛快,还是待价而沽,少年还在犹豫。

    犹豫间,小泥屋那边缓缓走出五人,似乎对吴掌柜此刻生死危机不怎么在意,就像出门看看热闹。

    五人皆是身形魁梧,并未展露气机,但五人身上杀机浓郁,为首之人更是眼含震怒。

    其目光所在并非萧安、张集薪,而是吴掌柜。

    相比为首之人,萧安则是神情恍惚,只因这五人身着寒光玄甲、肩披猩红战袍、五柄弑北刀于腰间摇晃极为刺目。

    张集薪瞥了一眼,意味深长道:“长见识了......”

    加上小泥屋俩位,这便是七位大雪天狼军,以龙城铁骑身份现身天水城,说明什么?

    不急着结果吴掌柜是对的,以此人为藤于练兵山里摸出大瓜,值得期待!

    那五位没说话,临近十丈远时相互打了个眼色,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几个腾挪间将萧安等人瞬间围住。

    几乎在他们行动同时,张集薪抢过萧安手中匕首,一手掐住吴掌柜脖子,单手将他提起,匕首游走四肢筋脉,凄厉痛嚎中吴掌柜双手如面条般垂下,被张集薪一甩丢在地上。

    为首之人眉头微皱,“就不能各退一步?”

    张集薪摇头道:“吴掌柜该死,你们也逃不掉!”

    意思给到了,为首之人轻轻叹气,伸手抽出弑北刀,另外四个亦是同时抽刀。

    “诸位,咱们来此地三年了,天水城的姑娘水嫩不水嫩?”

    四人咧嘴笑道:“水嫩得紧!”

    为首之人举起弑北刀目光一凝,杀机陡涨,“可惜比不了咱们草原姑娘性子野,没劲!”

    “没错!”

    四人再次大笑。

    为首之人扫视一圈,“玩也玩够了,如今身份暴露,该当如何?”

    五人气机顿时倾泻开来,挥舞长刀.......齐声高呼。

    “死战!”

    “死战!!”

    “死战!!!”

    热血升腾,风声呼啸,犹如北莽草原最难被驯服的天狼,向着苍穹傲然嘶吼。

    为首之人深深吸气,“那就请诸位与我共赴黄泉......”

    五人豪气干云,却是一盆冷水从头到脚下来。

    “暮云国土论生死,你们没资格!”

    话音刚落,张集薪嗤之以鼻,已然飞扑过去,为首之人面带怒色刀锋斜下,等到张集薪双拳临近,蓄力向上劈砍,势大力沉搅起漫天草木,张集薪身影瞬间没入碎屑之中,只听砰的一声,弑北刀发出震鸣,为首之人面色大变连退三步,张集薪竟是双拳接刀毫发无损,不退反进直接贴近为首之人,又是一拳砸下。

    那一边四人分成两股,一人对付萧安,另外三人趁张集薪全力对付头领,迅雷般划向张集背后,三人同时落刀,仍是如头领般浑身一震旋即踉跄后退,面面相觑间张集薪双目猩红,头发根根立起,犹如虎落羊群无视对方弑北刀,以拳开路砸的四周虚空撕裂,嗡嗡之声激荡而起大地轰鸣。

    此等亡命攻势下,围攻四人心神震骇,张集薪气机覆盖双手,拳风如刀,逼得他们后退不止鲜血喷射。

    以一敌四,张集薪气势愈发高涨,任由四人弑北刀砍在身上,没有丝毫防守的意思,就是拿拳头砸开对面之人气机屏障......

    毕竟是自家娘子亲手锻炼的护身符,信得过。

    身戴护身符,张集薪有恃无恐愈战愈勇,萧安则不然,面对一位五境武夫,第一反应是拉开距离。

    反正吴掌柜手脚筋已挑等同废人,气机覆盖不到,随这位大雪天狼军怎么折腾。

    只是吴掌柜不按常理,待那人赶到施以援手,竟然坚决求死。

    “阿搙,快杀了我,你们便可放开手脚。”

    “张集薪此人断不可留,其并非铜墙铁壁,我已看出护身符每次使用都有时间限制,他手仍在流血......”

    阿搙确认后,点头道:“看来阿鲁达错怪你了,但我不能这么做,我们需要你的智慧,完颜弘烈还在草原等你。”

    吴掌柜一懵,看向萧安,少年此刻窃笑不语,看的吴掌柜咬牙切齿。

    阿搙显然没理会到吴掌柜真正用意,反而愈加敬佩这位卖勾兑酒的奸商,谁说他卖国求荣的,一定是入乡随俗被北莽国大义风气所化,竟能做到视死如归。

    “别说了.......”

    眼看吴掌柜情急开口,面色痛苦至极,阿搙愈加确认自己眼光错不了,拍了拍吴掌柜肩膀,郑重道:“好样的,我们没看错你。”

    说完,阿搙起身看向萧安。

    少年朝魁梧汉子做了个揖,凝神警惕间撒腿狂奔,阿搙先是一愣,旋即挥刀追杀。

    俩人呼啸远去,只留下吴掌柜扯着嗓子骂娘。

    吴掌柜求死并非真想死,而是要占据主动,杀父之仇张集薪能忍,萧安的匕首能停在半空,为的是留活口。

    若真要杀吴掌柜,轮得到你阿搙?

    可惜阿搙看不明白,如今吴掌柜才是个香饽饽,你阿搙真要杀,萧安还得来救,到时候才是左右为难。

    阿搙冲自己来,正合萧安心意。

    少个人围攻张集薪,说书人就多一份胜算,少年暗自担心,护身符若真无破绽,张老又岂会提前气绝而亡?

    这些道理,萧安早已看清,所以气机提升至极致,有多快跑多快。

    此地熟门熟路,你阿搙既然铁心索命,那就带你鬼打墙。

    于是城南村发生戏剧一幕,十丈距离成了俩人之间无法越过的鸿沟,主场之地,少年时而收敛气机藏身某处草丛,偷着笑看着魁梧汉子从眼前走过,等此人走远便冒出头来,喊一句爷爷在此。

    刚开始阿搙只是觉得死鸭子嘴硬,等落到手里了非砍断少年两条腿,直到十余次戏弄后,魁梧汉子忍不了了,且他发现这般追逐下去,砍倒草木无数精疲力竭不说,居然离开城南村范围,隐隐觉得少年是在引他去天水街。

    不好,离天水街只半个时辰距离!

    这兵法有些熟悉......

    阿搙擦了把汗,停住脚步,冷冷打量远处那颗松柏树上,此刻摇手大笑的少年,“请君入瓮?”

    魁梧汉子微微眯眼,弑北刀归鞘,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吴掌柜相识十余载,总该长点脑子了,“我去杀了吴孟!”

    阿搙得意道。

    少年也不慌,笑道:“那咱们拼脚力,你回城南村,我去牛角巷,路程都差不多。只要张集薪能多撑住一个时辰......”

    说到这里,少年抿着嘴笑,阿搙啊阿搙,你反应慢了。

    张集薪说过,小泥屋没有“龙城决”气机,裴叔定是死了,加上裴潜这条命,你们千刀万剐都难以消除少年此刻心头之恨。

    现在就是在赌。

    阿搙赌的是吴掌柜若死,其结果萧安难以承受。

    萧安赌的是张集薪还有底牌,只要时间来得及,五位大雪天狼军哪怕能活下来一个,送到练兵山那位万人斩面前,该招的还是得招。

    你阿搙杀吴掌柜,萧安理应说声谢谢。

    毕竟是叛国贼,你阿搙杀起来也可以不心疼,但另外六位同袍呢?你阿搙若不追来,他们会是现在这个处境?

    回去怎么交代?

    陆什长带人来了,逃不了,为了北莽大业咱们齐齐自刎?

    俩人对视间,萧安朝阿搙竖起大拇指,“你他妈要是不来追我,真有脸回去,你就是这个!”

    说完后,萧安看也没看傻愣愣怵在原地的阿搙,纵身跳下后就地一滚,你大爷现在要去哪儿已经告诉你了,这是阳谋。

    至于你阿搙怎么想,谁在乎?

    少年双眼微眯,擦去脸上血迹,双手握拳咬牙狂奔。

    耳边只听呼啸......

    心中杀机如潮......

    一个果决,一个发懵。

    直到少年身影小成个米粒,阿搙五官扭曲,抱着脑袋长啸一声......

    看向城南村那边......又看向天水街方向......

    北莽之地大多平原......

    那里的草原一望无际,牛羊一览无余,身为蛮族,性格直来直去,战场上横冲直撞。

    阿搙此刻无比怀念故土,这个地方高山叠嶂、水流蜿蜒......人也弯弯绕绕,尤其练兵山那个鬼地方,一个十六岁刚入伍的黄毛小子,心思可能比练兵山所有军帐都多。

    但大多只是小聪明,小恩小惠的就能把家底掏出来,哪怕是罗将军麾下的薛统领,一年十张千两银票,练兵山的档案随便看。

    潜伏练兵山三年之久,腐败作风数不胜数,阿搙甚至觉得只要北莽给钱,不废一兵一卒便可买下练兵山。

    故而对于黄金家族完颜氏重用吴掌柜这种着重谋略之人,甚至不惜以完颜氏女子下嫁笼络颇为不满。

    还说张集薪吃软饭,你吴孟要不是傍上完颜弘烈这颗高枝,当时就不会有顾忌,直接一刀砍下去哪里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今日面对少年,阿搙心态崩了......

    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明明觉得回去杀吴孟少年必然被反制,结果少年给了闷棍,打在心口上。

    居然头也没回,就这么把他晾在这。

    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许久许久后,痛苦着看向城南村那边,“我快些回去,告诉阿鲁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