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暮歌行I剑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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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大幕将起各纷争

    “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细禀......”

    萧安想了想,回道。

    “说来话长,但说无妨......”

    男子笑了笑,示意萧安不必紧张,扶起萧安后从女子手中取回人皮面具,“在下张集薪,娘子暮彤萱,此番前来只想见见家父,尽孝心切若有冒犯还望小兄弟莫要怪罪。”

    男子言语真挚,拱手致歉,萧安连连摇头,背后贴着黄符,人为刀俎,小心瞄了一眼女子,见她只是静静看着城门,于是从男子手中接过人皮面具重新戴好。

    女子姓暮,皇族,来自京城,且是修行者,确切身份大抵是能猜测出了。

    至于男子,亲口承认其是张老子嗣,此行目的是来接张老。

    而张老背后势力,亦是来自京城。

    从城王殿、练兵山两军对垒,如今第三方势力浮出水面,萧安不清楚京城于城王殿、或是练兵山态度如何,这让他不得不慎重。

    他选择静观其变,等待时机撕下背后黄符,再做打算。

    此黄符他方才见到有员龙城铁骑情急撕下,只是太过仓促来不及甩出。

    至于裴叔那边此刻如何,无法猜测,按照常理早该到了才对。

    萧安边想对策,边与男子讲述抓捕张老之事,其中有些略过,大抵上如实相告,男子只是细细听着,面色偶有起伏,时不时叹息一声,并未因萧安从中搅合心生怨恨。

    温其如玉,与之相处如浴春风。

    不觉间,三人来到城门楼下,暮彤萱驻足,“便在这里吧......”

    男子点头后看向萧安,笑道:“你受了伤,若是觉得累大可坐下,不用迁就我俩。”

    萧安看向暮彤萱,眼力劲还是要有的,张集薪确实讲道理,暮彤萱可不是善主,且这对夫妻明显女强男弱,与裴叔家一个调性,故而能不能坐,还得等暮彤萱拿主意。

    果然,暮彤萱瞥了一眼萧安,眼中浮现赞赏之意,“确实不老实......”继而点点头,“坐吧,算是识相。”

    萧安没有犹豫,坐下后立即以‘龙城决’吐纳法门疗养伤势,比起外伤,暮彤萱隔空抓人,几乎将萧安体内气机尽数拽出,如今体内气机虽有所恢复却紊乱无序,急需引导以免留下隐患。

    暮彤萱峨眉微蹙,双手叠放身后傲然抬头,城门楼上已无龙城铁骑、羽林军甲胄身影,四周空荡寂静,天水城此刻宛如空城,于昏暗天地间萧瑟而又冷清。

    “请君入瓮?”

    “开门迎客?”

    暮彤萱戏谑冷笑,轻轻挥手,纤纤玉手亮起耀眼白光,随着白光向着身前急速弥漫,笼罩住整座城门,待白光亮如白昼逼人闭眼,寒意蔓延萧安全身,只是这股寒意来去匆匆,来不及察觉便已消失,再睁眼时,眼前小土坡般数以千计的尸体消失不见,血腥味虽还有,只是细不可闻。

    寒风吹来,能闻草木芬芳。

    ......

    天水城,城王殿。

    城王殿位于天水城内城之中,亦是天水城地势正中处。

    城墙高约十丈,于高空俯视呈口子型。其东西北三面城墙不设城门,四面城墙之上,三万甲胄昼夜严防死守,剩下的七万羽林军,四万埋伏于南城门之后,另有三万负责拱卫城王殿。

    三步一甲胄,十步百夫长,内城三十余里范围,羽林军之多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此为常态,按练兵山那位三十万龙城铁骑统领,万人斩张青大人酒后调侃,“这他娘就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二五八万老杂毛那样,打个雷都以为老天爷要收他。这么密集布置,贪生怕死,刚脆睡棺材里得了。”

    虽说这话刻薄了些,但也没太大毛病。

    若将天水城比作坟堆,那么城王殿便是直插于坟堆正中,诡异、神秘而又让练兵山那群大佬们无比憎恶的幽暗墓碑。

    三十三层城王殿,于殿顶俯视,可将整座天水城收入眼帘,练兵山想搞大动作,城王爷就能及时听到小动静。

    这三十三层城王殿,高耸入云,巍峨如峰,无形彰显城王殿威严,震慑八方。

    只是占据地势,远远不够,站得高不一定站得稳。

    暮均坐在铁王座上,长长叹息。

    一个凡人,耄耋之年,还有多少光阴?

    老眼宛如深潭,平静深邃的看向前方虚无,伸出满是褐斑的老手,蟒袍发出哗哗声,缓缓的站起,僵硬的脊椎开始剧烈疼痛,他打了个寒颤咬着为数不多的牙齿,晃动间扶着王座缓缓站立而起。

    “他妈的,这么冷的天,就没人在铁王座下放张羊毛垫?”

    无人回应这位此刻骂骂咧咧的天水城之主,这里是三十三层,高处不胜寒,能有本事上来的,这一甲子岁月以来,皆被他明里暗里消除殆尽。

    但有些人不在此列,比如当他艰难走近扶栏时,一个冒失鬼闯了进来,也不知搀扶他,而是扑通跪倒抓住他的老寒腿,然后把他拽到地面,满头白发瞬间乱糟糟了,脊椎骨似乎咔嚓了一声,只是耳背很多年,是不是断了,得等痛感传来才能知晓。

    “父王,暮彤萱......不不不......‘宁安’殿下她......”

    暮均不想看到这个二儿子,争权夺利心思太重,这倒不是缺点,缺点是太蠢了,经不起事。

    老三就好很多,知道忌讳两字怎么写,羽林军那边的消息才传来,你就到了,说明什么?你就这么想本王死?手伸的这么长?

    可惜啊,老三骄奢淫逸,这倒不是缺点,缺点是只会骄奢淫逸。

    还是老大好啊,我的儿,你倒是去哪儿了?

    二殿下暮凌云见父王看也不愿看他,眼中冒出怨毒之色,暮均沉声道:“父王虽不曾正眼看你,可余光还是在看的。”

    慕凌云脑袋埋下,这老不死的,鸡贼的很。

    暮均哼了一声,按住儿子的脑袋,再次踉跄站起,双手放在扶栏上,迎着北风看向天水城南城门楼所在,“老三这会儿在做什么?”

    别打马虎眼,知子莫如父,你想弄死老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可能不清楚。

    暮凌云这才抬起头,不敢起身,“老三似乎......”

    老城王看到儿子眼中窃喜之色,呵......又要告状了。

    “似乎......什么?”

    暮凌云手指身后,幸灾乐祸道:“似乎在柏妃宫中,宫门紧闭俩时辰了,嘿嘿嘿......”

    暮均脸皮抽搐,没怎么发作,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你暮凌云笑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滚!”

    一声爆喝,老城王气的心口绞痛,暮凌云打了个激灵,竟也不怕,边溜边转头嬉皮笑脸道:“父王,柏妃是不是胸口有颗痣?三弟说......”

    “滚啊......”

    暮均险些闭气过去,瞪着双老眼虎视眈眈,他真想宰了这混账,等到暮凌云离去,他双眼血丝密布,抓住扶栏的老手剧烈颤抖。

    “你们谁也别想继承王位......”

    “快了......快了......本王不能死,不惜一切代价也不能死,一定要找到凌志,世子......”

    老城王如一条精气神即将消失殆尽的老狗,于寒风中岣嵝身躯,老眼浑浊,泪水湿润皱纹如深渊般斑驳老脸,“爹会等你回来,亲眼看你坐上王位......”

    “至于这俩个混账,爹死前会带走,不能给你添麻烦。”

    ......

    天水街,“聚贤”酒馆。

    临近响午,酒馆依旧大门紧闭,店小二不见踪影,吴掌柜独自一人占据一席酒桌。

    酒桌之上,一壶“火烧云”,一碟花生米,一双竹筷。

    吴掌柜没喝酒,不动筷,只是淡淡而笑。

    不多时,俩人于酒馆后门依次而入,一人虎背熊腰身着寒光玄甲,另一人个头稍矮,身形削瘦,一副市井商贩打扮。

    吴掌柜先是看向虎背熊腰男子,“薛都统,练兵山那边如何了?”

    被称作薛都统的男子回道:“统领府那边使了些手段,似乎是在传信,至于是不是神仙渡,末将眼力浅看不出来。”

    吴掌柜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又看向另一男子,“卖梨儿,你那边呢?”

    卖梨儿较之薛统领,面对吴掌柜恭敬许多,拱手回道:“裴什长家那娘们嘴硬的很,不肯招......咱们的人轮番伺候整整一夜,最后赏了她儿子两巴掌,呵......死兔崽子倒是硬气,吐了几口血还敢张牙咬人,不过见咱们拿出刀子,那娘们没犹豫啥都说了。”

    三人交谈一阵,吴掌柜点头道:“既如此,那便有请俩位依计行事。”

    薛统领抱拳道:“吴掌柜放心,老什长这会儿分心乏术,掀不起什么大浪,裴然交给末将。”

    卖梨儿笑道:“薛统领对付裴然绰绰有余,小的担忧的是张老,暮彤萱就在城门外等着,看架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按照老城王的尿性,羽林军怕是要出动不少,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宁安’殿下的。至于练兵山,老什长怕是不会插手此事了,那么张老......咱们是抓还是......”

    吴掌柜眯眼笑道:“城王爷釜底抽薪,张青统领借刀杀人,京城龙椅上那位则是坐山观虎,我看啊......张老咱们就让他溜之大吉......”

    俩人一听同时大笑,这主意好,只怕城王爷与张青统领都是这个意思。

    “当务之急是趁热打铁,切不可让‘城王殿’与‘练兵山’熄火,你们先去吧......”吴掌柜启开酒盖说道,挥了挥手,身旁俩人告辞离去。

    今日的花生米咯嘣脆,酒是亲自酿造的,不是勾兑酒。

    这辈子走南闯北,没过什么悠闲日子,大鱼大肉吃不惯,人就是这样,越活越清醒,年少时那些痴心妄想,没啥意义,其实知足就好。

    只是他沉醉“火烧云”其中滋味时,眉头忽然紧锁,想起那个少年。

    想要知道张老的秘密,代价将超乎预料,于他而言弊大于利,买卖不划算,没啥嚼头,至于少年,反而更值得利用。

    薄纱之下戴着无脸面具,面具之下仍有一副人皮面具,陆什长传授‘龙城决’,裴然喂拳,甚至从裴然家娘们嘴里也撬不出少年来历。

    十四岁的四段武夫,此等武艺天赋,练兵山那边居然没有档案记录。

    如此谨慎,陆什长耗费心神不少,保护如此周到,必然此人对于陆什长极为重要。

    “陆老五啊陆老五,那群江湖草莽齐聚‘聚贤’阁,裴什长亲自光临,我便猜到是你手笔,这么多年你总算还是看出端倪,只是你想不到我吴孟才是黄雀在后。”

    吴掌柜嘴角上扬,双眸中有滔天怨毒,一大口烈酒仰头喝下,“大幕将起,你我皆为棋子,我倒想看看你这位老什长,练兵山如今的大谋略者,能保得住练兵山否?能护得住身边人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