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天字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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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一乱再乱成散沙,你好我好暂结盟

    分裂再一次出现。

    骁果们一路向北,到达彭城(今江苏徐州),水路堵塞,已经无法通行。

    于是,全军只能上岸,水路行舟,陆地之上,就需马驴了。

    骁果们就地取材,将彭城本地用来耕地的牛车二千八辆,洗劫一空,全部充作行路的工具。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耕牛的被掠夺,意味着明年可能颗粒无收。

    这当然是一种极大的扰民。

    但宇文化及一路行来,本就无路可走,无处可依,说是官府,其实和流寇的作风差不多。

    即使如此,二千辆牛车远远不够分配。

    光是杨广的后宫人员和财富珍宝就装不下,于是,宇文化及下了一个命令,对于军用物资,全部由骁果们自己背负前行。

    精锐军士,一下子变成了苦力,这难免引发怨声载道,但更让人担心的是,那些还有追求的人,已经从宇文化及一路的行为,看不到未来。

    甚至,宇文化及已变成了另一个杨广。

    他有样学样,什么都追求和杨广一样的享受,一个人就独享占据整个后宫。

    并且,他每天听事,象皇帝般南向而坐,听任臣下汇报,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即使需要现场解决的紧急问题,也默不做声。

    他所做的,只是收取奏文而已,这是完全的怠政。

    种种行径,无不显示,他虽不是杨广,可能胜似杨广。

    于是,骁果开始离心。

    司马德戡一番话,其实也是赵行枢心中所想,他信心满满地回答说:“在我等耳,废之何难。”

    赵行枢这种认识,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他们是这支军队的核心领导,宇文化及当时也只是他们推出来的傀儡,他们确实具备颠覆宇文化及的能力。

    但今时不同往日,一旦尊卑定位,名份高下有别,再想作乱,就没那么容易,并且十万大军,早已鱼龙混杂,也不是铁板一块。

    更为重要的是,宇文化及早对他们有防范之心,他也享有有政治上的优势。

    宇文化及先是将司马德戡的职位明升暗降,夺取了他的兵权,司马德戡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知道兵权就是一切。

    他将所拥有的财富都献给宇文智及,拿人家手软,宇文智及不断替司马德戡求情说话,想要他让重掌骁果的指挥权。

    司马德戡本来就是这支部队首先起义的元老,在军队中还有相当的实力,宇文化及还需要借助他的威望。

    如果全部剥夺他的兵权,确实并不合时宜,但他想要再掌握大部分的的骁果,也不可能实现。

    于是,宇文化及让司马德戡统帅后军,人数才区区一万,但也聊胜于无。

    司马德戡不准备再等,他想立即行动。

    但他似乎并没记住沈光和麦孟才的教训,那次叛乱是他亲自率兵镇压,血还未冷,他似乎就已经忘了。

    他犯了和沈光一样的错误,他想最大程度地增多人手,以加大胜算,但人多心杂,在同一个地方,就出现了二次同样的错误。

    有人把他也出卖了。

    宇文化及掌握到实情,并不声张,而是派了宇文士及到后军去慰问司马德戡,以有备对无备,司马德戡轻松落网。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意味着骁果内部已经开始分裂。

    局势混乱,上下离心,甚至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宇文化及感到失望,他心有不平地对司马德戡说:“与公戮力共定海内,出于万死。今始事成,方愿共守富贵,公又何反也?”

    司马德戡也豁出去了,他如实回答说:“本杀昏主,苦其**;推立足下,而又甚之;逼于物情,不获已也。”

    司马德戡所说的实情,直指现在军队之中,不满宇文化及的领导,已是普遍情况。

    杀一司马德堪,全军尽是司马德堪。

    法不责众,宇文化及也没有力量去做大规模的清洗。

    宇文化及妥协,他选择装聋作哑,只处理了为首的十几人,对其余人员,一律不予追究。

    这支军队维持着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一直北上西行。

    前面是巩洛,那是李密的地盘。

    避无可避,二大势力即将正面碰撞。

    李密现在很烦恼。

    现在他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宇文化及来自东面,而洛阳政权也对他一直保持高压。

    尤其是宇文化及这支军队,虽然他们屡经内斗,但毕竟有十万人众,再加上都是各地的精锐部队,虽然他们是一艘必然沉没的小船,但在沉没之前,一定会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

    恐怕没有几支力量能正面抵挡。

    和李密有同样心思的是东都的核心高层,他们认为,现在形势出现了新的变化。

    相对而言,李密不过是小贼而已,但宇文化及却是窃国的大盗,杀君乱政的国贼,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此仇不报,枉为隋臣。

    他们准备妥协,也准备利用李密,让二虎相斗,自己得利。

    盖琮很敏锐地看到这一点。

    于是,他向杨侗上书献策招降李密,当共同的大敌出现,双方都面临巨大压力时,即使前一刻拨刀相向,下一秒依然能够同舟共济。

    这就是政治。

    东都的核心高层更是长于政治的老手,元文都深谋远虑地对卢楚说:“今仇耻未雪而兵力不足,若赦(李)密罪使击化及,两贼自斗,吾徐承其弊。(宇文)化及既破,(李)密兵亦疲,又其将士利吾官赏,易可离间,并密可擒也。”

    于是,东都定计。

    他们派出盖琮作为特使,相谈招安李密的事宜。

    李密当然知道洛阳的用意。

    但这也是他目前所能取得的最优胜战略形势,事实上,不管洛阳态度如何,他和宇文化及必有一战。

    因为,他挡了宇文化及西进的路,而宇文化及一路西来,并未受到抵挡。

    挡路者必死。

    李密和宇文化及,其实早已经真刀实枪,大战一场。

    宇文化及兵锋甚锐,即使强悍如瓦岗大将徐世绩,见到宇文化及大军,也无法硬碰,竟然也只能放弃黎阳,退守仓城。

    宇文化及自持兵多将广,直接挥军围攻仓城。

    面对分分钟就会崩盘的压力,李密也被迫投入战斗,他亲自率领二万精锐,屯扎在清淇,和徐世绩烽火相应。

    但他们采取了守势,深沟高垒,高高挂起了免战牌。

    这显然是一种明智的策略,面对宇文化及这种具备强大力量的困兽,只有消磨掉他的锐气,才可能降伏。

    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李密也许考虑过很多种方案。

    有一次,他隔水和宇文化及交谈,想看看宇文化及的真实意图。

    他们同在隋朝为官,自然早就熟识。

    于是,李密数落宇文化及说:“卿本匈奴皂隶破野头,父子兄弟,并受隋恩,富贵累世,举朝莫二。主上失德不能死谏,反行弑逆,欲规篡夺。……天地所不容,将欲何之!若速来归我,尚可得全后嗣。”

    宇文化及低头深思,默然不语,很久之后才瞪着眼睛恶狠狠地回答说:“与尔论相杀事,何须作书语邪!”

    他确实是一只没头脑的苍蝇,但无意之中却做了一群恶狼的头领,宇文化及手握十万精兵,这是天大的杀器。

    遇到大是大非之事,竟然只以打打杀杀为目标,而不能站在更高层次,理性寻求最佳的出路。

    那可能也是他最好的退路。

    宇文化及不是个好领导,更不是个政治家。

    他的思维层面,不过是街头无赖地痞的斗殴思维模式。

    这是他的不幸,也是这只部队的不幸,但却是他对面敌人的幸运。

    李密就是如此想的,他看不起宇文及,认为他不过是个匹夫而已。

    并且,他下了句断言,“(宇文)化及庸愚至此,忽欲图为帝王,吾当折杖驱之耳。”

    话虽如此说,但化及手下毕竟有精兵十万,战场之上,是需要血与火的较量。

    在第一次较量中,李密占得先声。

    宇文化及第一次进攻仓城,所有攻具被徐世绩掘的深堑阻挡,无法前进一步。

    徐世绩确实是当世良将,他知道最好的防守在于进攻。

    于是,他出其不意地掘地而出,焚烧掉宇文化及所有的攻战之具,还顺便抓了一些俘虏。

    但李密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同时应付东西二面的战争,他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正在他深感困惑之时,东都来人招安求和。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