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墙上的电子时钟，何崇光神色有些恍惚，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

    凌晨一点四十二分。

    他已经被抓进审讯室十几个小时了。

    他的嘴唇干裂，但却毫无知觉。

    内心巨大的恐惧，让他变得麻木。

    门开了，走进来两位警务员。

    一个体型微胖，面容有些憔悴，一双虎目却精光闪闪。

    这人何崇光认识，正是前面负责审讯他的段洪声。

    另一位个子不高，压低帽檐，看不清面貌，之前没有见过。

    “段警官，真的不是我干的！请你相信我！”

    何崇光激动地说着，脚镣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段洪声摆摆手。

    “事情我们会查清楚的，如果真的不是你干的，我们会还你清白，你不用担心。”

    何崇光点点头，小声问道：“段警官，我的家人......”

    “已经通知你女朋友了。”

    “谢谢。”

    何崇光心情稍定。

    他父母早亡，唯一的家人就是女友秦苏苏了。

    他不想让苏苏担心。

    段洪声盯着何崇光，眼神锐利，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

    “何崇光，我问你，那个黑色纸箱子是哪里来的？”

    “段警官，我已经说过了，是刘腾云在电梯里给我的，不信你可以查监控。”

    段洪声没有说话，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了电梯监控视频。

    视频虽然清晰度不算高，但也能清楚看到何崇光的样子。

    视频分两段。

    第一段视频，何崇光从二楼走进了电梯。第二段，何崇光从十八楼电梯下来，手里多出了一个黑色纸箱。

    “电梯里的视频呢？”

    何崇光急忙问道。

    段洪声神色有些古怪，但还是点开了视频。

    视频画面刚开始显示正常，空荡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直到何崇光按开电梯门之后，画面突然扭曲起来，声音也变成了刺耳的蜂鸣声。

    “这，这......”

    何崇光颓然低下了头。

    最重要的证据，居然莫名其妙损坏了。

    他的心情顿时跌落到了谷底。

    全身皮肤再次变得雪白。

    段洪声沉声道：“何崇光，除了纸箱来源这点之外，还有几个疑点，请你如实回答。”

    “嗯。”

    何崇光机械地应了一声。

    “你是怎么知道刘腾云办公室密码的？”

    “刘腾云告诉我的。”

    “刘腾云告诉你的？”

    啪的一声，段洪声把一叠厚厚的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尸检报告显示，刘腾云在你进入办公室前一个小时就已经死亡。你的意思是，一个死人会说话？”

    何崇光脸色煞白。

    他无法解释。

    “何崇光，刘腾云办公室里没有检出你的生物学痕迹，你是怎么行凶的？如实交代！”

    “我说过了，不是我干的。”

    何崇光手心里冒出了丝丝白雾。

    “段警官，请你相信我！你也说了，没有我的指纹！我是第一次到尚德，也是第一次见刘腾云！”

    “而且，我之前说过了，我看到有一个人用刀砍断了刘腾云的脖子！”

    段洪声翻看着案卷，沉默不语。

    “哎哎！你怎么了？”

    何崇光突然睁大了眼睛。

    坐在段洪声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警官，突然捂住左胸口，咚的一声，趴倒在了桌子上。

    他的脸色煞白，脸上都是豆大的汗珠，神情极为痛苦。

    “何崇光，你搞什么鬼！”

    段洪声沉声道。

    何崇光满脸惊恐，指着段洪声身旁。

    “段警官，你的同事，这位警官，捂着左胸口，很痛苦的样子！他是不是犯了心脏病？”

    听到“心脏病”三个字，段洪声脸色突变。

    “何崇光，你说的这个警官，长什么样子？”

    何崇光虽然觉得这个问题颇为古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个子不高，鹰钩鼻，左脸颊有颗痣。”

    段洪声突然愣住了。

    停顿片刻，他霍然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段警官，你要去哪里？这位警官快不行了！”

    闻言，段洪声停下脚步，缓缓侧过头。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你说的这位警官，去年在这间审讯室审讯犯人时，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什么？！”

    何崇光睁大了眼睛。

    段洪声走出去，带上了门。

    趴在桌子上的警官，突然坐直了身子，像装了弹簧一般。

    何崇光咽了口口水，大气不敢出。

    那警官脸色煞白，像极了烧给死人的纸人，咧开嘴对他笑了笑，而后像一缕烟一般，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这是？”

    那个字他没有敢想。

    何崇光的心脏开始急速跳动起来，体温急剧下降。

    不锈钢桌面上，凝结了一层水珠。

    他赶紧闭上眼睛，默念法诀。

    体温逐渐回升。

    两个半小时之后，审讯室的门又重新打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女子。

    她个头不高，身材纤细，留着一头干练的齐肩短发，看上去有些像朋克摇滚歌手。

    一对凤眼，不怒自威。

    可能是凌晨的原因，眼中微微带着些倦意，更增加了几分神秘。

    “你是谁？”

    何崇光问道。

    “我叫叶小倩，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去哪里？”

    何崇光满脸疑惑。

    叶小倩没有说话。

    她的身后走出来两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二话不说，给何崇光解开手铐和脚镣，把他从审讯椅上架了起来。

    其中一人把他的手机和随身物品还给了他。

    何崇光低头看了眼手机。

    三十几个未接电话，一百多条信息，都是秦苏苏发来的。

    他的心里感到一丝暖意。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两个黑衣人架着向门外走去。

    “动作快点！”

    叶小倩率先走了出去。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何崇光。

    两个黑衣人面无表情，不由分说向外走去。

    门外段洪声正跟叶小倩说话，脸上带着几分敬畏。

    看到何崇光出来，段洪声冲他点了点头。

    “段警官，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段洪声对他露出一个敦厚的笑容。

    “何崇光，你不用担心，只管跟着叶大人走就行了。以后还请多关照！”

    “叶大人？”

    听到这个古怪的称呼，何崇光心中疑惑更盛。

    “我哪里都不去！放开我，我要回家！”

    何崇光极力挣扎着。

    “啧，麻烦。”

    叶小倩满脸不耐烦。

    一旁的黑衣人小声道：“叶大人，掌印大人吩咐过，要确保候选人的安全。”

    “小右，你在命令我？”

    叶小倩秀眉一挑。

    黑衣人赶紧低头。

    “小人不敢。”

    “哼。”

    叶小倩转过头，盯着何崇光，瞳孔里散发出微微红光。

    “这位小姐，你到底是谁？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

    话还没说完，何崇光神情一变，突然呆住了。

    眼神空洞，神色木然。

    “别废话，跟我走。”

    “嗯。”

    何崇光机械地跟在叶小倩身后，向外走去。

    段洪声脸色微变，内心暗道：“管理局的人太可怕了，以后绝对不能招惹。”

    警局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挂着黑色号牌，没有省名缩写，只写着一个大写的X，后面跟着0017四个数字。

    何崇光四肢僵硬地挪进了车里，叶小倩随即也坐了进去。

    刚一落座，她就面露惊讶。

    何崇光一手握着拳头，一手拿着手机，满脸防备。

    “你是谁？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叶小倩目光灼灼。

    “竟然能够自行解开本小姐的幻术，哼，还算有些资质。”

    “幻术？什么资质？”

    何崇光一头雾水。

    “我警告你，你快点放我走，不然我要报警了！”

    “报警？”

    叶小倩摊摊手：“你不是刚从警局出来吗？”

    “我，我......”

    何崇光心脏如坠冰窟。

    他们到底是谁？

    叶小倩伸出右手，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弹了几下，好像在弹奏一个无形的古筝。

    何崇光突然感觉身体一紧，好像被数条钢索紧紧捆住，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叶小倩翘起二郎腿，神情冷漠。

    “本小姐的琴弦，连大象都挣脱不了，你就给我老实点，不然连你的嘴巴也给缝上！”

    何崇光闻言心头一凛。

    叶小倩从车门储物格里拿起一本书，戴上一副黑框圆形眼镜，埋头苦读起来。

    何崇光眼神偷瞄，见是一本《高等数学》。

    “这个女人是大学生？”

    何崇光心里疑惑。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快行驶，群山之后，慢慢浮现出了一抹亮红色。

    何崇光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

    今天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古怪，似乎不像真实。

    何崇光决定问个清楚。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叶小倩瞥了他一眼，他赶紧说道：“要是不行就算了。”

    “简单点，本小姐最怕麻烦。”

    “好的好的。”

    何崇光决定先问一下最重要的问题：“你们是谁？警察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异常事务管理局，特别行动科，制裁者。”

    “什么？”

    叶小倩懒得解释：“我已经回答过了，下一个。”

    何崇光只好默默将“异常事务管理局”和“制裁者”这两个词记在心里。

    “我的事情结束了吗？我是指，尚德集团那件事？”

    何崇光心脏突突直跳。

    叶小倩的回答却轻描淡写。

    “已经没事了，你现在是清白之身。”

    “太好了。”

    何崇光松了一口气，追问道：“我还是不明白，我在电梯里见到的刘腾云，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他已经死了的话，那我见到的人是谁？”

    叶小倩放下《高等数学》，抬起头，微微嘟起嘴巴。

    “麻烦死了！为什么非要我来接新人，老头子那家伙真是的！”

    不过她还是决定履行职责。

    “伸出手来。”

    “啊？”

    “我只说一次。”

    何崇光赶紧把手伸了出去，被叶小倩一把攥住。

    两个人的掌心紧紧贴在一起。

    触感光滑、细腻、柔软，还带着一丝丝温暖。

    何崇光的皮肤慢慢变得白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