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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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鬼火莹莹

    高中生活总是过得很快,我和陈建军混得风生水起。

    主要是我祖上积德,随便学学就甩其他人几条街,我还表现出很谦逊有礼的样子,所以同学、老师和校长自然对我另眼相看。

    陈建军成绩平平,但是说话风趣,在班上模仿老师骂人被抓现行、学鸭子走路逗女生笑、用公鸭嗓子晨读吸引同学注意,也很受大家待见。

    我俩几乎形影不离。

    有一天,陈建军又提议,“学校后面那片稀泥塘,我发现里面有泥鳅,我们可以自己做几个竹笼子去捉泥鳅,拿去外面市场一斤可以卖1分钱呢。”我们很快就行动起来,下学后去后山找了几根溜光的竹子,借来斧子等工具劈开,做成竹篾子,然后编了几个粗糙的竹笼子。一番折腾下来,还真有收获。

    后面其他同学知道了,也学我们,去换点钱或吃泥鳅肉改善下生活。

    我们班上有个又瘦又小的学生叫张立生,我们都叫他耗子。陈建军说,张像一个耗子精,那眉目、那神态、那猥琐,以至于陈建军怀疑别人都是猿猴进化的,而张是耗子进化的。

    农村的学校都是天还没亮就开始晨读,班长点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耗子。

    大家都小声嘀咕,他胆子小一般都不会乱跑或者旷课什么的,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宿舍和学校其他地方找了都没有。有人说昨晚在稀泥塘看到他,抓泥鳅呢。

    于是我们商量商量,在班长的组织下,整个一个班浩浩荡荡一起去稀泥塘那边找他。

    稀泥塘一边是小树林,另一边就是我掉鞋子那个长方形的堰塘,上次踢石子的时候就发现那里的水很深,被茂密的树林围着,我觉得那应该不属于学校范围了,应该是未开发的地方。

    学校建在这里,把这片密林和堰坑当做了天然的屏障。稀泥塘和堰坑中间有一个隔断,几乎没有人到那边去过。

    天麻麻亮,大家四散开来喊着耗子的名字。但是一直到天亮,到处都找不到他。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了。

    陈建军说,“耗子精大战泥鳅精,怕不是打输了被泥鳅请到洞里做压寨夫人去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不是活跃下气氛嘛”。

    这事惊动了学校,也通知了家里人。当天晚上,没有人再敢去那里抓泥鳅了,当然,除了我和陈建军,毕竟这事是我们带头引起的,我们也想帮忙找到耗子。

    舍不得用身上备着的洋火和洋油灯,借着月光,我们先在小树林乱转,那小树林并不茂密,很快就找完了;然后到稀泥塘周围找,陈建军一边用个棍子乱划拉,一边问我,

    “你说这泥塘哪个地方会不会是个沼泽,把耗子给陷进去了?”

    我俩都愣住了,然后想想之前白天傍晚来抓泥鳅的人都快把这里踩遍了,这才重新安下心来,继续找。

    还是一无所获。

    我俩都有点累了。我也有点丧气,突然抬头看见那个堰坑。

    “去那边找找吧”,我提议,脑子里浮现出耗子娘哭得要死要活的痛苦样子。

    陈建军看着黑黝黝的深远处,往地上一蹲,明显有点不想走了。

    转头又看见我一副坚定的模样,也不好表现的太怂,脖子一梗,似乎下了决心,说:

    “我陈建军岂是贪生怕死的之辈?为了我们深厚的革命友情,为了打倒以泥鳅精为首的反动派,我拼了!”

    我俩就沿着稀泥塘旁边的杂草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稀泥塘和堰坑中间的隔断上来,这个隔断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要大很多,还覆盖了很多植物,我在隔断上走了一遭,感觉这个隔断很像一个S形,再看看这边的烂稀泥,和另外一边深不见底的水,我惊讶地“啊”了一声。

    “啊你个头啊,吓得老子差点掉下去”,陈建军不满的骂道。

    我说:“你仔细看看,我们站的这个地方像不像八卦里面的分割线?”

    陈建军看了看,回答“不像,像牛鬼蛇神里面的蛇妖还差不多”!

    左边稀泥塘颜色泛白,中间凸起一个小土包;右边堰坑发黑,中间耸立着一块石头,黑白之间这个土隔断是S形。我一一指给陈建军看。

    他看了半天还是说不像,我被他蠢到没脾气了,他却冒出一句:

    “不管风吹雨打,胜似闲庭胜步。”

    我特么真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径直朝堰坑旁边的树林里走去,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

    走着走着,我突然站住了,因为我竟然隐隐约约看到密林深处有一片星星点点的黄色鬼火相对密集地在不停闪现,我头皮发麻,心脏一阵猛跳,停下脚步,反而意识到更加诡异,因为我突然感觉我与世隔绝,密林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我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包括空气流动的声音,也闻不到外面稀泥塘和堰坑混在一起的清新泥巴味儿,更看不到外面疏朗的月光,只能看到近处的东西和远处的鬼火。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想去拉陈建军的手,结果看到他也是看到鬼火张着嘴吧说不出话来,我冷静了一下,又仔细定睛一看,觉得那些鬼火一直是静止的没动,另外他们的光线都是圆润的,不尖锐、不突兀,仿佛长在空中一样。

    我拉着陈建军,说:“那不是鬼火,我们凑近点看看”。

    于是,我又拖着他朝前走了几步,鬼火依然一动不动,我们胆子又大了一些,像鬼子进村一样,猫着腰、低声喘着气,慢慢朝着那几个光亮蹭过去。

    看起来很近,其实还挺远的,我们越走那个光点就越大,直到我们走到近处,才不禁哑然失笑,刘建军没好气的说:

    “这他妈什么鬼火啊,这不就是大型萤火虫树嘛!果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没看到这些光点可能理解不了,但是如果在现场就知道,什么叫”大型萤火虫树”,这些树木不知有几百年历史了,差不多有10米高,一颗树挨着一颗树,有些地方还如同连体婴儿一般长在一起,就像连绵起伏的山。树根从地底下又伸出来,重新长成大树,根连着根,树连着树,也分不清哪些是垂下来的树枝、哪些是伸出来的树根。一根根枝条上错落地开了很多白色的花,上半部分是张开的花瓣共有5片,下半部分连着花蒂的地方形成一个小兜兜,如同萤火虫的尾巴一样,正是花瓣尾部的小兜兜发出微弱的暖色黄光。

    我俩虽然是皮糙肉厚的糙汉子,但是也被这种铺天盖地的美景震撼了,仿佛是感受到我们的惊叹和赞赏,这里的“萤火虫”也逐渐跟随这我们的呼吸,一暗一明,就像在喘息一样,有节奏的闪烁着。

    渐渐地,它们越闪越快,越来越沉重,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或者是在召唤这什么东西,我似乎感觉地也跟着震动,一种强烈的不安向我袭来,我大叫一声“快跑”,拉着陈建军想朝外跑去,谁知道地动山摇,脚下一个踩空,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