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宁寻这么想着的时候，气氛再一次被打破了。

    手机铃声响起。

    然后女孩再一次破碎消散，仿佛镜花水月一般。

    就像是原本平静得像镜子的水面上，忽然有一点水滴落下，于是就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一切被打破了。

    周围，还是平常的场景。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楼外的老树，乱叫的小鸟，挡了路的猫咪……好像什么都没变。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

    宁寻感觉，心里空空的，应该失去了什么。

    但他还是感觉，女孩就在身边啊。

    她还存在着，也许在某个宁寻无比需要的时刻，再次出现，像突然降临的天使一样。

    然后让宁寻又有了勇气……又有了勇气，去面对这未知且绝望的生活。

    “喂？”

    宁寻接起了电话。

    “喂，你怎么老是接不到电话啊？”

    你猜？

    宁寻充满恶意地想着，他现在想顺着网线过去把这家伙打一顿。

    他还是用平时冷静的声线问道：

    “你有什么事吗？”

    “哦，我抽空……黄承博，查到了他的资料。还有，关于那个梦师，我这里也找到了一些东西。”

    电话那头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

    “你找个时间，过来看看吗？然后一起去调查一下。”

    动作真快，昨天晚上的事，今天就有了动静。

    不过，“抽空”是什么意思？

    “行。”

    宁寻回道：

    “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封青曜还想说什么的样子，看向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满头问号。

    又是一声不吭地挂了？这家伙打电话这么没礼貌的吗？

    ……

    马路边是一排延伸向远方的大树，一片片树叶在阳光底下，透出像玉石一样晶莹的淡绿色。

    大树扎根在土里，粗壮有力的枝干从主干长出，伸向对面的建筑物。

    在茂密的绿丛下，奶茶店的艺术字一个个凸起，挂在招牌上。

    ——“街角一家”。

    宁寻推开了玻璃门，走进了这家店。

    店里空间很小，只有几条小方桌靠在两边墙上，中间留出了一条直通柜台的路。

    此时，还有一对小情侣正坐在宁寻的左手边打情骂俏。

    啧。

    宁寻在心底鄙视一声，接着走向了柜台。

    店员是一个阳光的帅哥，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制服，都印着奶茶店的名字和商标。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店员笑容开朗。

    宁寻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眼那对情侣，确定他们没注意到这里，这才凑了过去。

    店员也低下头，凑过来。

    宁寻低声问道：

    “你们店里的奶茶，可以用我自带的杯子装吗？”

    “可以啊。”

    “那，可以加我自带的珍珠吗？”

    店员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可以。”

    “……那，那可以用我自带的奶茶泡吗？”

    店员沉默了。

    艰难点头：

    “……可以。”

    “好的，一杯珍珠奶茶。”

    “？”

    那帅哥的大脑在一秒内疯狂运转……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会心一笑，回复道：

    “当然可以，请跟我进来吧。”

    说着，领着宁寻来到了通往店后面的一条通道前。

    “从这里进去，最里面的房间就是了。”店员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声说道。

    看着因为没有灯光，而显得昏暗的狭长通道。

    这个奶茶店就是谪梦司的据点之一了，更准确地说，是一个议事的地方。

    其他的情报机构之类的人员和部门，就分布在这附近。

    刚才的那些话，则是封青曜告诉他的，说是新面孔要对暗语。

    宁寻走了进去，摸黑到了通道深处的门前，摸上了门把手。

    一打开，

    明亮的光线就从里面射出来，晃得眼睛都疼了一下。

    这是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布局，封青曜随意地坐在最远的主座上，只有他一个人。

    宁寻来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这个过程中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真的很像某个公司的会议室。

    房间中央的长条形桌子，围成一大圈的椅子，角落里的饮水机，主座背后巨大的电子屏……强烈的白光从天花板射下，显得整个房间都干净，明亮。

    宁寻还注意到，在房间的一角，还有扇小门，不知道还通向哪里。

    封青曜高翘着腿，懒散地躺在椅子里，正看着一份资料，随手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指：

    “喏，两个人，能找到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吧。”

    宁寻眼神认真，也不问封青曜在干什么，拿起其中一份翻了起来。

    昨天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不仅没能抓住梦师，还造成了无辜的伤亡。

    那个流浪汉，黄胜，还有黄胜的姐姐黄娥，全都死了。

    如果不是封青曜和自己及时赶到，黄承博也要死。

    不，

    宁寻表情稍稍变化。

    那个时候，梦师居然真的停手了，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杀他的意思，这是为什么？

    除了这个，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梦师为什么会放弃宁寻，转而上了黄胜的车？

    然后又去到黄承博家，把黄胜和他姐姐在那里杀了？

    宁寻实在想不通。

    梦师的目标不是自己吗？为什么要转而去杀其他人？

    流浪汉就算了，他没道理去杀黄承博一家啊。

    尤其是，对黄胜和他姐姐下手干脆利落，对黄承博却慢慢吞吞，看上去根本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为什么改变目标？

    为什么改变目标却又不对黄承博下杀手？他有什么目的？

    这两个问题，就是目前要搞明白的。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的同时，宁寻也在看黄承博和梦师的档案。

    黄承博，明月都本地人，白手起家赶上了时代浪潮，一跃成为了明月都最大的企业家之一。

    娶妻生女，再生子……一切都很顺利，家庭幸福美满。

    直到，一次公司遭遇惊天变故，几乎宣告破产。

    妻子在变故期间消失，然后公司就神奇地起死回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但明月都的执法处查了又查，还是查不到半点信息。

    做得太干净了。

    后来，黄承博的手段更加狠辣，公司转型房地产，野蛮扩张，所有挡在他路上的对手都消失了。

    一直做到现在，还是明月都最大的两家企业之一。

    宁寻以前只知道黄胜家很有钱，但没有了解这么多。

    这么一看，黄胜这个儿子比他老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啊。

    起码，在和自己“来来往往”的三年里，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比如让自己人间蒸发什么的……

    宁寻撇嘴一笑。

    只是，又很快平静下去。

    可惜，他死了。

    宁寻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那就把梦师找出来，给他报个仇吧。

    ……嗯。

    宁寻又打起了精神，继续翻阅档案。

    “明月都最大的两家企业之一”，那另一家对手企业是谁？

    宁寻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

    ——“杨氏集团”。

    宁寻的表情古怪了起来。

    不会……

    宁寻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想看看杨氏集团的主要人物，

    “杨丛”。

    宁寻撑起脑袋想了想，

    杨天皓他爸就是叫杨丛。

    ……合着明月都内，两个最有钱的人儿子都在自己身边？

    黄胜就算了，每天跟只公鸡样的，恨不得见谁都叫上两声。

    杨天皓这小子，自己虽然看他平时的细节，看出了他很有钱，但也没想到这么有钱啊。

    宁寻深深出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累，又有点……惆怅。

    他放下了黄承博的资料，拿起了梦师的。

    封青曜还在看他手上的资料，虽然样子依旧懒散，但眉头紧锁的样子还是让宁寻看出了他的苦恼。

    但宁寻什么也没问，他不太敢主动问别人的事。也懒得问。

    梦师的资料更加简单，

    明月都本地人，已婚，有一个儿子，家庭经营一家店面。

    近十年前，他的妻子和儿子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再然后，梦师就远走他乡，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

    最后再出现时，就是梦师了。

    宁寻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又多了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成为梦师，在这几年里遇见了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这两份资料，应该都是封青曜从执法处那里要来的，各种基本信息都很齐全。

    比如，住址。

    总之，有住址的话，那就去看一眼，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宁寻抬起头，看着封青曜问了声：

    “走了？”

    封青曜猛然抬起头来，揉揉眼睛，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样子。

    过了会儿，他应了声好。

    ……

    门锁忽然响了，像是被什么插了进来，那东西开始转动……随着啪嗒一声，锁就被打开了。

    门被缓缓推开，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封青曜把钥匙抛起，又接住以后，收了起来，说道：

    “昨天查到那个梦师的资料后，我第一时间和执法处的人来了这里，没有任何人。

    但根据房子里的痕迹来看，有几天是有人在住的，可能是梦师回来了，昨晚暴露之后又跑路了。

    我还让执法处的人调了小区的监控，没有发现。他很谨慎。”

    宁寻观察四周，很普通的房子，已经装修成了简约风。

    白色的瓷砖从地面铺满到墙上，但因为长时间的荒废，缝隙里的黄垢已经蔓延到了砖片上。

    房子里大部分物品的表面，都积了沉重的一层灰。

    除了客厅里的一条沙发，像是被人随手清洁过了，比起其他的物品，稍微干净一点。

    可以看出来条件很好，起码比宁寻好上了很多，他住的还是毛胚房。

    听完封青曜的话，宁寻问道：

    “搜了一下吗？有什么发现？”

    封青曜一边往房子里走去，一边无奈地摇摇头。

    “没有任何发现，除了这个。”

    说着，从衣服口袋了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个酒瓶盖。

    宁寻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仔细观察起来。

    酒瓶盖是暗金花纹的，样式像是饮料瓶盖，但盖子更深一些。在瓶盖上，是酒吧的商标花纹。

    封青曜在房子里随便看了一圈，又返回门前，对宁寻解释道：

    “这家酒吧就在这附近，近几年开业的，这东西足够证明梦师来过这里了。”

    封青曜想了想，又说道：

    “不过，以他什么都没留下的谨慎程度来看，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这很大可能是一个陷阱呢……”他的声音说到这里，听上去居然有些高兴。

    宁寻停下了动作，他抬起头看向封青曜。

    此刻，在那双微笑的眼睛里，闪着亮眼的光，那是一种，大概永远不会出现在宁寻身上的感觉。

    空气安静了。

    “你打算怎么做？”

    宁寻问道。

    “当然是……直接闯了！”

    意料之中，自信到自负的回答。

    宁寻低下头去，继续观察那枚瓶盖。

    见宁寻不搭理他，封青曜也不生气，撇了撇嘴，又问道：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先去对面那户问问情况，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然后准备一下，直接去那个酒吧。怎么样？”

    也对，既然封青曜在这里找不到线索了，那就让他去问问这里的住户，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希望这几年里没有人搬家……

    想到这里，宁寻点点头，又说道：

    “我就先不去了，我想在这里再看看。”

    “行吧。”

    封青曜也没多想，直接去对面敲门了。

    等他离开之后，宁寻的表情忽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两次都让魇跑掉了，虽然，确实不是封青曜的问题，但……宁寻还是很难放心他啊。

    管他什么龙潭虎穴，直接闯吗……

    宁寻轻笑一声。

    他的思绪回到了眼下的房子里。

    封青曜在这里找不到线索了，但自己可不一样啊。

    宁寻散步在房子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等待着发动能力。

    终于，对面的封青曜动了。

    这么快的话，对门的住户应该是换了一户，封青曜没问到什么东西，于是转身去了楼下。

    这里是最顶层，上面没有住户了。

    封青曜既然离开，那宁寻也可以开始“想象”了。

    这个能力其实还有一个很bug的作用，就是，根据一个物件，一张照片，甚至一段文字……都有概率可以想象，

    想象出，这个东西真实经历过的场景。

    比如，他现在，在这栋房子里发动能力，就有概率能看见这栋房子里发生过的事。

    当然，换成这间房子里的任意一个东西，都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但，物件更准确，消耗的精神力也更小。

    所以，在空间猛地荡漾一下后。

    宁寻的想象，开始重现“这间房子”发生的事了……

    在宁寻的眼中，场景开始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