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卷子上的题目看似滑稽，却罕有瞎编乱造的部分，许多问题细究起来，都是侍从在现实中会遭遇的——

    骑士骑马出征，一日行进百里，征召兵步行一日，可走五十里。倘若双方同时出发，十天后相距多少？

    贵族战败被俘，可以依据爵位支付不等的赎金，假设四位爵士一位男爵遭敌人囚禁，被派遣回去筹钱的侍从，总计要弄多少金币，才可以赎回所有人？

    新分封的领地上，来了位神父。为了证明虔诚，骑士准备修建一座新教堂。现石头木头玻璃砖块各需若干，以按时竣工为前提，倘若材料全部从商人处购买，为此总共要征收多少税款才足够？

    ……

    经历了某位作弊者被逮现行的短暂慌乱，应试者们很快冷静下来，绞尽脑汁处理起试卷：有人眉头紧锁，有人咬着笔杆末梢的羽毛，还有人干脆放下纸笔，将手指当做计数器，念念有词口算起来。

    但这些‘难题’，在维克多看来就是洒洒水，甚至不及梅菲斯特灌输知识难度的一半。“一百乘十是一千，五十乘十是五百，一千减五百是……”

    （白痴，答案是五百，这种小学程度的四则运算都搞不掂？你这智商估计连地精都不如——）

    “行了行了，我口诀表不熟练，别说啦。”恼羞成怒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感受着意识内某人的亢奋，担心露馅的少年悄声提醒道：“不是说好了公开场合别吭声，你不怕被发现吗？”

    （胆小鬼~）嘴上虽不服输，但迅速压低的嗓音却说明，梅菲斯特未尝没有顾虑。（放心，我刚刚用魔力侦测过了，附近没有光元素，那些家伙似乎呆在别的建筑里）

    奇怪，他不是说自己灵魂未愈，无法使用力量吗？心中刚升起疑问，觉察到艾尔莎视线的维克多立即低下头，放弃探究其间缘由。默念着梅菲斯特传授的口诀，少年三下五除二完成了大多数题目，开始试着攻克最后两个难题。

    虽说笔试成绩已不重要，但能考个高分，想必布鲁斯会觉得更骄傲吧。怀着如此想法，维克多注视着纸上‘请写出失落纪元期间，教会历任教皇与圣女尊号，以及他们功绩’的文字，牙齿咬住嘴唇陷入沉思。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绞尽脑汁去回忆，聚精会神去书写，待耳畔传来艾尔莎轻柔但不容反驳的呼唤，维克多才意识到笔试已经结束。“呃，是这个吗？”

    “笔放回抽屉就好，孩子。”面带微笑拿走墨迹未干的试卷，年老却自带气场的老妪返回讲台，朝还在座位上的侍从们挥挥手。“稍等片刻，我很快就能批阅完。”

    从怀里掏出单片眼镜，易卜拉欣女士娴熟地挥舞鹅毛笔，开始在众人上交的卷子上圈圈点点起来，时不时还嘀咕两句唯有自己能听清的评论。

    不敢上前询问，也不敢离开教室，留在位置上的侍从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三三两两交流起来。

    “欸，你答出来几题？”

    “大概...六道吧，应该能合格，你呢？”

    “圣光在上，我只有四道题有把握，这下麻烦了。”

    “听说笔试为了照顾那些没念书的侍从，都会设置得很简单，今年为啥这么难啊？”

    抱怨者有之，互相询问安慰者有之，甚至有人藉机开始了之前因故中断的结交，比方说凑到维克多与伊里奥斯身侧的胖乎乎身影。“你们，是同一个家族的？”

    彼此对视一眼，伊里奥斯照旧承担起交涉工作。“没错，我们是赫仑家族的。”

    “萨伊菲家族，我叫摩尔。”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年纪不大但体重不小的少年与二人握了握手，随即感激地朝伊里奥斯低头致意。“谢谢你的帮助，要不然我就得卷铺盖滚蛋了。”

    这家伙，当初跑步时是最后一名吧，气喘吁吁却努力坚持的样子，还是给维克多留下了深刻印象。与其素不相识的少年思忖片刻，才领悟到他为何对伊里奥斯如此友善---

    某人毫无征召摔倒，成功妨碍了第二梯队的竞争者们，却也给了本是吊车尾的摩尔一个机会，未受影响的小胖子奋力冲刺抢到好位置，再靠毅力坚持到跑完全程，最终涉险过关拿到了第八名。

    从这一层面讲，伊里奥斯是摩尔的贵人也不为过，毕竟后者都坦陈笔试难度极高。“我只有一半把握合格，还好体能测验过关了。”

    “或许圣光庇佑着你吧，不过以后还是要多锻炼身体，你不能每次都寄希望有人摔倒~~”笑嘻嘻与之调侃着，无聊把玩拐杖的青年朝讲台瞥了一眼，随即主动止住话题。“教官似乎批阅完了。”

    自认不善言辞在旁当听众，维克多闻言赶紧把身体挪回原位，就看见艾尔莎放下试卷，在侍从的登记表上奋笔疾书。“你们中绝大多数对算学并不用心，孩子们，只有四名测试者合格。”

    “好在侍从测试很简单，体能与笔试只需通过一项就算成功，所以总共有...”手指轻戳纸面，艾尔莎眯起眼停顿了片刻，这才报出了众人期待已久的数字。

    “十个人通过，五个人被淘汰。”

    三分二的通过率，但愿伊斯别被淘汰，接下来就要看布鲁斯少爷的表现了。心中尚在胡思乱想，维克多却听到讲台上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不及多想的少年赶紧站起身，双腿并拢挺直腰杆正色道：

    “是我。”

    “放松点，孩子，这不是坏事。”语气和善了些，艾尔莎上下打量维克多半晌，口中啧啧有声。“体能测验第一，笔试第二，挺厉害的嘛。”

    一时猜不透对方心思，某人也只能讪讪然低下头，做出副虚心接受的模样，毕竟乔曾经说过，被夸了这么做总没错。看到他的表现，艾尔莎眼中笑意更盛，一字一顿轻声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批人的班长，好好干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