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会面且同样拥有许多疑问，双方都有交流的意愿，可惜狭窄昏暗还脏乱的小巷，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场所，因此简单打理之后，维克多与黛博拉一道离开，返回了人来车往的大街。

    “所以...你是一名法师？”侧过头上下打量身边人，少年很难把对方与‘法师’两字联系起来。在他印象里，法师应该身穿宽大到几乎拖地的深色袍子，戴着又高又大、帽檐比肩膀还宽的尖顶帽，手持一根半人多长的木杖，脸上布满岁月赋予的皱纹和老年斑，走起路来颤颤悠悠，一副虽老迈但精神矍铄、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模样。

    但黛博拉呢？牛皮靴，浅蓝色长裙，白衬衣外套棕色马甲，五官端正面色白净，怎么看都像个知礼懂事的有钱人家子女，刚在市政厅谋个正经差事。除开用来遮掩体型面庞的连帽披风比较违和，若不是亲眼目睹其施法的一幕，维克多绝不会猜到她是法师。

    “如果你指‘传统’的家伙，很遗憾，我并非那种人。”也许是某人的面部表情过于明显，猜到他想法的黛博拉摇摇头解释道：“这与我们的宗旨不同，何况……”

    何况？挥手驱走一个卖鲜花的孩童，维克多好奇地等待下文，可惜黛博拉短暂停顿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后辈，你的导师是谁？”

    提防周围有人偷听，少年闻言霎时有些尴尬，因为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询问过寄宿者的真名，而是以‘喂’、‘法师’等代称来呼唤对方。“啊，呃---”

    得亏某人长了副被伊里奥斯评价为‘老实人’的面庞，这才起到了预料之外的效果。见少年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黛博拉神情一黯撇过头，语气低沉道：“你不用勉强，我明白了。”

    尽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彼此还未建立太多信任，维克多也乐见对方结束话题。“姑娘，你刚刚说你不是那种人，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秩序与知识，”与一对手挽着手的男女交错而过，适时压低嗓音的黛博拉眯起双眼，仔细观察维克多的表情。“所以你是真不知道~~”

    知道啥，我连街边路牌的字都只认得一半。心底自嘲地笑了笑，能感受到对方沟通意愿的维克多并未插嘴，只是静静伴随她继续朝自己的旅馆走去。不出所料，在途径一家有许多人拥挤于出入口的店铺后，黛博拉再度拉开了话匣子。

    “真没想到，我居然有给后辈传授知识的一天...”以一句自言自语为开场白，视线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目测二十多岁的女性轻声道：“你印象中那种传统派，打从法师帝国覆灭就日趋减少，现在应该不剩几个了。”

    “如今的法师，无法像过去那样明目张胆使用魔法，更不能在公开场合亮出身份。”嗤嗤笑了两声，黛博拉的视线落在维克多下垂的手掌位置，撇撇嘴补充道：“后辈，除非你加入‘毁灭獠牙’，否则别在公共场合使用法术，审判庭的耳目众多，这么做很容易被他们逮住。”

    停止在掌心凝聚‘沙粒’，维克多默默点头，既是感谢对方的提醒，亦是证实他当初的判断。“你也能看到魔力吗？”

    “当然，它明亮得如同太阳。”看到少年松开握紧的拳头，肌肤上沙粒缓缓溶于空气，黛博拉的视线迅速灼热起来，仿佛维克多手心里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太美了，比艾哈迈德导师的魔力都要纯粹。”

    你们法师的癖好真奇怪，这东西跟河底的细沙差不多吧，吐槽着对方的失态，碍于她表现出的善意，维克多识趣地将抱怨藏在心底。好在黛博拉短暂激动后迅速回过神，干咳两声表明了来意。

    “后辈，我今天找你，总共为了三件事。”

    “首先，我希望提醒你谨言慎行。原本这件事该由你的导师来做，但他既然遭遇不测，看在大家都是费雷拉贤者弟子的份上，我不介意代劳~~”

    比起脑海中嚷嚷个没完，不停催促‘多打听点情况’的神秘人，维克多倒是挺无所谓。但架不住对方实在闹腾，他也只能嗯嗯哦哦表示虚心接受，随即主动接话道：“那还有两件事呢？”

    “我所在的学派，对知识的兴趣大于一切。”微微抬起下巴，黛博拉诉说时面带微笑，显然对自己的身份十分骄傲。“其中就包括，对所有施法者的记录。”

    停在街道路口处，等待几辆马车挑着货担的商贩通过，与少年继续前行的女性等身边人走远，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起来。“你的名字，导师姓名，身份，住址，天赋...这些东西‘毁灭獠牙’不在乎，‘王者之刃’懒得管，也只有我们还会遵循传统，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回想起杰克逊当初帮忙登记领民信息时愁眉苦脸的一幕，维克多撇撇嘴表示理解，但对方给出的解释，也激活了他恪守至今的坚持。“但我不是法师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懂的，害怕教会嘛~~”放缓了前进的步伐，女性似笑非笑抬起手，暗暗指向某个方位。“他们毕竟到处都是，谨慎点不是错。”

    顺着黛博拉的指点，维克多也注意到前方路边正有个穿白袍的年轻男性站在木箱上，慷慨激昂对少数围观者们进行着宣讲，还不时挥舞着手里的经书。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装作浏览旁边商铺货架上的水果，等二人走出十多米开外，对圣光充满热忱的赞颂之词开始变得小声，松了口气的某人这才对同伴点点头。“谢了。”

    “不客气。”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女子在下个路口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街对面的建筑。“这就是你暂住的酒馆。”

    “没错，不过我很快就会和少爷去王都。”询问了意识内的神秘人，得到对方‘可以部分信赖’的回应，维克多也将自己的大致状况告诉了对方，但隐瞒了脑海内还有个法师灵魂的状况。“对了，你说有三件事找我，最后一件是什么？”

    闻言从袖口取出一张小纸片，黛博拉不由分说把它塞到了少年手中。“作为‘秩序与知识’学派的一员，我希望你能加入我所在的学派。”

    “王都也有学派的人，你如果愿意，到时可以去找她，这是她的联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