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沙克大寨，山寨二当家钨拉莫斯专属的生物实验室深处传出一阵呢喃声。

    “吧唧……吧唧……”

    “好想吃……”

    昆塔扒在一个一人多高的培养缸之前，用肥胖的手指刮下玻璃表面的凝结物，塞到嘴里吮吸。他端详着里面一个刚刚能看出形状的胚胎，痴肥的脸上露出笑容，幻想这块血肉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

    作为一个低改造率的自然人，昆塔有着基准人中非常罕见的肥胖体型。他的身高在两米多高，皮肤苍白，就像一坨在福尔马林里泡久了捞起来的标本。但他的脂肪底下隐藏着经过基因增强的肌肉和骨骼，其内在远远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很久以前，昆塔过着一种艰难贫困的生活，在庇护者不负责任的统治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人。后来“恩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他被恩人选中、带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当昆塔的父母在恩人兄弟的刀枪下惨叫时，他已经把家人的样子忘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恩人的话语和教诲。

    昆塔舔了舔嘴唇，他对进食有着强烈的渴望，他通过“吃”来学习，吃得越多就学得越多，他的饥饿也就越强烈。

    口水从他嘴角流下，他用手擦了擦，避免污染到实验室的环境。

    “不行，这些不能吃，恩人会惩罚我的……”

    他全身皮肉颤了颤，一想到可怕的惩罚肉就会本能地痛起来。恩人将看守实验室以及里面所有东西的责任交给他，这就是最大的事情，他不敢有一点违背。

    “恩人什么时候回来……昆塔很饿……吃……”他脑子还是忍不住想到。

    这个时候实验室大门缓缓开启，外形如同一只巨型昆虫的义体提着两个东西走了进来。

    昆塔兴奋地上去迎接，脸上连忙露出讨好的表情：“欢……欢迎回来，恩人，114号实验项目进展顺利，您需要我去做什么？”

    “做的很好，没有让我失望。”TA的义体扬声器随口说道。

    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赞扬，对昆塔来说却像是天大的奖赏一样，让他苍白、痴肥的脸上浮现出纯真笑容。

    接下来，实验室内侧整备室的房门打开，一个身穿猩红长袍的高瘦身影缓缓走进来。

    这是一个外貌与自然人很像的人形义体，有一张五官分明的真正的人脸，脸上漂浮着一层冷漠与淡然而皮肤惨白得近乎透明。TA脖颈处的皮肤牵拉得很紧，体型从胸腔往下的部位开始收缩，变得像蛇一样纤细，行走时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姿态。

    TA身上除了有一对正常结构的手臂之外，还从后背和腋下生长出另外三对手臂。这些手臂与人类的手臂不同，形状都非常瘦长，肌腱分明，每只手上都有六根细长的手指，也没有一点人类皮肤的软肉和暖意。

    这乃是一具由血肉和机械共同堆砌的义体，展现出制造者高超的生物学造诣。这具义体还有前面那个昆虫般的义体，都是钨拉莫斯操纵的不同义体。

    一个大脑同时操纵多台义体，这也是一门赛博武学，被称为“身外化身”。

    钨拉莫斯的人形义体从战斗义体手上接过高文血肉模糊的身体，把巴萨博的生物脑扔给昆塔，吩咐道：“这个脑子放进培养缸里，稍微处理一下，我一会儿会来动手术的。”

    “是的，恩人。”昆塔痴傻地点点头，十根短粗如胡萝卜的手指以极快的速度处理这坨脑子。

    比起巴萨博，钨拉莫斯更在意这个击败它的小子。

    他将高文躯体检查一番，发出不屑地嗤笑。“真是垃圾一样的义体。”

    然后，他的八条手臂一起上阵，挥舞着各种刑具一样的手术器械，将高文的头从脖子上切了下来。

    对基准人来说，这样这样狂野的手术过程乃是基本操作。除了大脑，其他部位都是可以替换的零件。

    心脏不跳了？割了，换！

    肺脏功率不够？挖了，换！

    而基准人卓越的抗损伤性让手术完全不需要像给智人动手术那样小心翼翼，换器官就跟修车一样动作粗暴。

    钨拉莫斯迅速挖开血肉给高文的脑袋装上各种管线，从旁边的冷柜取出一根针剂，轻轻推进这颗脑袋之中

    只剩下一颗头颅的高文，眼皮跳了跳。

    “嗯，没死透。”

    钨拉莫斯又取来一部支架固定住这脑袋，接着用背部的手臂捏着一根钢笔般的器械，绕着高文头颅的天灵盖转上一圈。

    伴随着嗡嗡的响声，原本一体的头骨轻易被高周波刃切开了。

    他再次下刀切开头骨之下紫红色的脑机屏障，拿起一片柔性电极，轻轻铺在高文暴露出来的大脑皮层表面。

    已经处理完巴萨博大脑的昆塔凑了过来。

    他看着高文摘除大脑后剩下的部位，馋的口水直流：“恩人，这些我能吃了吗？”

    “吃吧。”钨拉莫斯毫不在乎，将无头尸体推过去。

    反正这些“有机废料“的下场全都是做成昆塔的饲料，无论是磨碎了给他吃，还是完整地吃，最终都是一样的。

    昆塔欢喜地捧起高文的残躯，走到一旁津津有味地啃咬起来。那经过强化和改造的大嘴能轻易咬碎任何血肉，巨大且多瓣的胃与肠道，也能如同堆肥发酵那样消化各种有机物。

    这时对高文脑神经的反馈结果出来了，钨拉莫斯微微一楞，随即脸上露出扭曲的癫狂笑容。

    “没想到啊，这小子的神经反应速度居然这样了得吗？而且他还没有接受过任何药物调整，啧啧……”

    “老子真是捡到了个宝啊！”

    意识来得过于迅猛而剧烈。

    高文努力睁开眼，一片模糊的光线填满了他的视野。

    他艰难眨动眼皮，集中精神将困意击退，眼前的景象依然朦胧不清。耳边传来一阵低语般的噪音，还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抚摸自己的眼睛——

    “……我手呢？”

    高文骤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消失了，“身体”只有一阵麻木、塌陷的感觉。

    不，不只是手臂。他很快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也都不见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颗脑袋。

    几乎是在同时，一股剧烈的眩晕伴随着从未有过的空虚感涌上来。头颅深处传来阵阵钝痛，就像脑子被硬生生插进一枚钉子那样。

    “啊啊啊啊！”

    高文忍不住低吼出声——实际上因为没有气管、声带和肺腑，他根本没法吐出任何声音，只能面容扭曲地把嘴张开。

    过了许久，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渐渐从大脑中退去。

    他想起来了。

    ——我……之前好像赢了，打赢那条疯狗了。

    ——那现在我是怎么回事？是死了吗？还是被那个系统复活了？

    “醒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高文再次用力眨几下眼睛，环境清晰了起来。但他终于看清周围环境之后，额头冷汗都要冒下来了。

    钨拉莫斯正端起高文的头颅，用那双非人的眼睛仔细观察他脸上每一丝神态，近得仅有十几厘米。一股刺鼻的臭味直冲他脑门，那味道就像潮湿的金属混着鲜血和丙酮，让他生理性地反胃——就是现在没有胃。

    “咔嚓……咔嚓……”附近又传来咀嚼脆饼干的声音。

    高文转动眼球，看到一个肉山一样的大胖子正蹲在旁边埋头啃咬什么，咬的咔咔直响。那家伙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把嘴里啃到一半的东西递过来。

    “你……也吃吗？”

    高文瞪大眼睛，认出那截布满牙印的骨头竟然是他自己的肋骨。他拼命张开嘴“嗬嗬”地想要发出声音来，还是什么都说不了。

    “哦……不吃。”

    昆塔把那截骨头又塞回自己的嘴里，痴傻但幸福地说道：“恩人对我好……跟着恩人，有肉吃，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