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此时并没有彻底死去。

    那一颗不讲武德的霰弹将他的大半个头颅都给炸碎了，但因为基准人那坚韧到极点的生命力，卡特竟然没有当场死去，他甚至还有一点意识存在。

    “我……就这么死了……”

    他呆呆地想。

    “呦呵，还没死呢？”

    接着，卡特感觉自己被挑了起来。

    他用残存的眼球往下看，那个绿林用长枪贯穿了自己的胸膛，咧开嘴笑着。

    然后，他听见从自己体内传来的一声清脆声响，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柄长刀刺入卡特的残缺头颅，摧毁脑干，再往下稍微用力一撬，颈椎骨就整齐地断裂开来。

    “你的手法太糙了，儿子！”

    皮特皱起眉头，对出刀的克里斯说道：“你这样子会浪费一条完整的脊椎的！”

    “哈哈，我知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克里斯此时已经将卡特的尸体无头尸体拽了下来，扔到地上，单脚踏住尸体的背部，“反正我们这回出来也收了不少的脊椎，不差这一根。”

    他一边满不在乎地回应皮特，一边熟练地剥取脊椎。

    克里斯的手极稳当，刀走的笔直。卡特的后背像瓜一样裂开，苍白的皮肤下是一层薄薄的脂肪，里面有星星点点的异色血液。虽然血的颜色不一样，但是那股带着铁锈的腥气依然让高文作呕。

    高文眼睁睁地看到，前不久还活生生站着的卡特被迅速肢解成一堆肉块。

    替换成义体的四肢连同骨骼被剁下，像柴火一样码起来；颜色各异的内脏像一大堆装满水的气球，被随手抛到路边。

    这个时代原生的器官不怎么值钱，价值不比同等重量的生物质要高到哪里去，究其原因是现在极其发达的科技，可以制造出更多性能远超自然器官的替代品；就算是人造的植入器官也卖不上太多价钱，在缺乏保存的条件下也无法存放太长时间，还不如扔掉为好。

    卡特全身最有价值的就剩下他那条脊椎骨了，克里斯将其粗暴地挖出来，拎在手里细细观赏。

    金属基化的脊椎骨沉甸甸的，反射着漂亮的银灰色光泽，不像人身上长出来自然物而更像工艺品。金属基化的脊柱是天然的数据传输线，信道容量非常大且天生契合大脑神经信号，能卖出不少钱，可惜被克里斯这么粗暴地对待，两端都有不少的损坏，价值要大打折扣。

    “……嗬，这家伙居然能养出这么漂亮的脊骨，不错啊！”

    克里斯略带嘲讽地赞赏两句，随手将切下来的脊柱扔到车斗里。

    那里还摆着四五根血淋淋的脊椎。

    情况确实如他所言，这东西虽然比较珍贵，但数量够多也就无所谓损耗了。

    高文彻底陷入沉默当中。

    两个暴徒在他眼前以最为残忍的方式，为他直观的诠释“绿林”二字究竟是怎样的含义。

    这同时也是为他上了第一课：在这个时代，一切被曾经的人认为习以为常的东西都已不复存在；而横行于世的东西，则都是些光怪陆离、远超他想象极限的存在。

    他必须去学习、去适应，融入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

    “嗯？这个家伙居然活着？”

    这时克里斯注意到了一直躺在地上的高文，将他拎起来好好打量了一番，晃了晃他的四肢似乎在判断什么。

    ”这不是那个被绑来的肉票吗？看情况，他似乎是中了‘蛊’，失去反抗能力。”

    皮特走过来瞥了一眼，以高文为反面教材，对自己的儿子进行说教：“看到没有，这就是不够小心的下场！你不要学山寨里的那几个年轻人，整天泡在网上。网络是一处危险之地，随便一个链接都可能藏有病毒，短短几十行代码都可能暗藏恶意……”

    “父亲你说的对……”

    克里斯与皮特上演着父慈子孝的一幕，如果忽略这满地血腥只听对话，或许还真的会误认为这是一对亲情深厚的父子。

    当然，某种程度上也没错。

    最后二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结束了这场装模作样的表演。

    “要不要宰了了这个家伙？”

    克里斯举起自己的长刀，架在高文脖颈上比划着，似是在寻找一处方便下刀的位置。

    “算了，带回去吧，已经杀了一个，就不要浪费这一个了。”皮特想了想，又把克里斯原本的话搬出来，“反正我们也不差这一根脊柱。”

    ”好吧，听到没有？你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克里斯随手将高文丢到摩托的挎斗上，和皮特将肢解得到的物资收好，然后重新骑上车出发。

    高文依然无法动弹，他的关节被折叠起来，像一件货物一样塞在储物区，脸正好对着那几条血淋淋的脊椎骨。

    新鲜扒下来的脊柱散发着血腥气，味道顺着鼻孔直冲高文脑门。他想转移视线，结果一抬眼就能看到被皮特长枪挑着的、卡特“脑洞打开”的头颅。

    “所以说，我现在是要掉进贼窝里了吗？”

    高文压下那股生理性的不适感，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比如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以及如何从两个绿林手上逃出去之类的。

    “……”

    比如说，被绿林捉回去之后努力展现自己的特长，看到大头目之后纳头便拜，高呼“文飘零半生，未逢明主，如公不弃，愿拜为义父”？

    又或者在被准备推上断头台砍了祭旗的时候哈哈大笑，给他们讲讲21世纪通辽小国的历史奇闻，然后效仿一千零一夜的方法给自己续命？

    “这都啥啊……”

    高文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现在掌握的信息量还是太少，根本得不出多少有用的结论。继承自这具身体的记忆同样对绿林没什么了解，留下的印象全是类似于鬼故事的恐怖传闻。

    最重要的是，不把他身上的这个“蛊”给解开，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系统忽然有了动静，在高文的眼前浮现出一行字幕：

    【恭喜旅行者在本局冒险中达成第一项成就：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目睹一个高等智慧生命在眼前死去而无动于衷，效果：心情-2，理性+1】

    【成就奖励：人物技能抽取机会X1】

    【请问是否开始抽取？】

    嗯？!

    高文浑身一振，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这系统除了当督战队以外毛用没有呢，居然还能抽奖……抽……抽奖？”

    “呃……”

    回想起前世各种坑到飞天遁地的换皮氪金抽卡手游，高文有些不确定，这个系统会不会也是这个套路？

    “不至于吧……从画风来看，这个系统可能是走硬核路线的，应该不会那么坑……大概。”

    ”系统，开始抽取！”

    高文果断选择抽取。

    无论能抽到什么，都比他现在这幅动弹不得的样子要强，如果他欧气爆棚的话，说不准就能直接逆天改命。

    【恭喜旅行者，已获得一次人物技能。】

    【人物技能：机警。等级lv1，启用后预见一段时间内，旅行者可能遭受的最大危机。】

    【描述：等这场战争结束，俺就要回老家去结婚。】

    紧跟着，高文的眼前闪现一连串片段，一行文字掠过眼前：

    【36小时之内，你将会死于他人之手。】

    “？？？”

    地铁，老人，手机.jpg

    ……

    月色之下，两辆摩托疾行过荒野，行驶了十几分钟之后，最终在某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丘旁停下。

    这里就是皮特与克里斯所属的绿林大寨——布沙克的入口之一。

    小丘旁边有个掩饰的很好的入口，即便是卫星遥感也不一定能发现此地的异样。入口周围不仅建立了好几座自动炮塔进行防御，而且在边缘还盖了间用伪装布盖起来的小岗哨，几个绿林喽啰正待在里面，刷着旧时代的“垃圾信息”。

    这种玩意就如字面名称一样，就是纯粹的垃圾信息。无数没有什么意义、仅仅是为了刺激人感官的信息被搜集起来，然后以一种方便人脑直接阅读的格式存储。

    人类的大脑是渴望“接受信息”的，无论这信息究竟是来源于何处、有没有意义。这种本能可能是源自于人类应对未知的策略，当一个人处于陌生环境时会感到焦虑不安，进而主动去探索周围环境，获取信息而得到安心感。

    刷这种东西就像曾经风靡社会的短视频一样，是一种较为常见、廉价的消遣手段。

    看到皮特和克里斯来了，几个绿林喽啰赶紧放下手里的终端，上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