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献道：“既是王命，那就不得不从了。程夫人，药已经给你调好，喝了吧。”

    陆臻桓抽出剑：“是非曲直，等王上回来再做定论，绝对不会听从你们的意思。”

    “陆臻桓，你是国君的十大死士之一吧，号称是最忠诚国君的人。你也要抗命吗？”

    陆臻桓不为所动。

    “来啊，拿下！”

    陆臻桓眼色一沉，对芙蓉和舒秋说道：“护好夫人。”

    陆臻恒在施澜生的侍卫中是最为安静，看着沉稳的一人，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眼色发狠的陆臻恒，招招致人死地，连杀了十余人，宁家军未能前进半步。

    宁王后本在自己宫中等待听消息，迟迟没有人来报，亲自赶到。见宁家军一堆人也不能占上风，有些生气，对着玉梨宫的和自己带来的内卫喊到：“都给我上！”

    内卫们面露难色，陆臻桓是他们的头头之一，程颖更是国君的心头肉，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国君忽然不要那孩子，但此时轻易站队，没把握准形势，将来都别想活。

    宁云训斥道：“你们连王上的旨意都不遵守了，是要抗旨吗？给我上的，不上的，通通按照谋反定。本宫是后宫之主。这里本宫说了算，给本宫上。”

    内卫们互相看了了一眼，认王上的旨意总是没错的，听王后的旨意有事也有王后担着，只得加入了打斗之中。

    陆臻桓身边的尸体已经堆积，自己的手也受了伤。

    程颖捡起剑也要冲上去。芙蓉和舒秋死死拉住她：“你这身子哪里还能打打杀杀，别动了胎气！”

    程颖见那不断冲上来的士兵，只觉无比的绝望和哀伤。她摸了摸肚子的孩子，眼泪断了线般的滑落：“陆大哥，罢了，不作无畏的牺牲了。我接旨！”

    陆臻桓不吭声，目光依旧向前。从上贵秀山开始，他所受的命令就是保卫程颖的安全，在京中，他不能护程颖周全，足够让他愧疚一辈子了。今日，哪怕是抗旨，哪怕是战到最后一滴血，也不会让人碰程颖一丝汗毛。

    陆臻桓已经略显踉跄。再不停下来，陆臻桓就得死。

    “停下！你们停下，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停下来。”

    侍卫们本就不想以陆臻桓为对手，听程颖一喊，立刻都住了手。只剩下宁家军的人。

    宁云怕时间拖得长，再生事端，早前就嘱咐人去调集更多内卫，一队人翻上围墙，架上弓箭，往程颖身上射。陆臻桓打的难解难分之时，忽然听到有箭矢呼呼地往这边直冲程颖飞来。他奋力推开敌人杀来的剑，飞身去挡利箭，虽是挥去了不少，但弓箭过于密集，几只穿过了他的胸膛。

    他倒下去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程颖，缓缓地用手支撑着倒在地上，将她护在身下：“对不起，我总是不能保护你。”

    程颖哭着：“陆大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

    “我死后，你不要愧疚，好好地活下去。”他艰难地从腰间扯下令牌：“拿着，逃走的时候用！”

    程颖凄厉地叫他的名字，再也没有回应。他的血滴在自己的脸上，箭仍然不停飞下，程颖被陆臻桓用身体死死挡住。

    芙蓉叫道：“王后！国君的脾气你应该清楚，我们黄家一族，只因为得罪了程颖，全族覆灭，连刚出生的婴儿都被被杀了。您自己不过一条命，不会希望宁家也如同我们黄家一般吧？”

    程颖听了这些话更是五内俱焚。这么多年，芙蓉从未告诉她这些。

    宁云给墙上的士兵一个停下来的手势。一群将士上前将死去的陆臻桓拉开，死死摁住程颖，又将扑上来的舒秋和芙蓉按住。

    在舒秋和芙蓉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程颖被人灌下了药。

    玉梨宫里。宁王后好言相劝：“程妹妹，军营八百里急递来的王上的命令，要的是立刻就办，我怎敢不遵王命啊！王上是个薄情的，平日对我们也没什么情谊，我也没成想，他会这样对待妹妹。你想开些，你我都该认命啊，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程颖躺榻上面色苍白：“你不必在这了。”

    芙蓉气说：“你实在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还要在这里杀人诛心。”

    宁云怒道：“旨意可是王上下的，你可不要记错了人。”

    “来灌药的可是宁家军，王后当时好是威风。”

    宁云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如此同我说话！”

    程颖虽刚经流产，虚弱至极，看着宁云打了芙蓉，蹭地站起来，一巴掌就甩在宁云脸上。宁云没防着，踉跄摔倒在地。自己也头晕目眩重重摔在榻上。

    施澜生如风一般赶到玉梨院后，看了一派萧瑟场景，突然身体摇摆，就要站不住。付东进赶紧搀扶。他稳了稳心神，走了进来。宁云本要发飙，见施澜生进来了，赶紧装作柔弱：“王上，你可都看到了。我好心好意地照顾妹妹，怕她身子守受不住，今日补品给流水似的进来。可是她居然还打我，丝毫不感恩，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王上！”

    施澜生赶紧扶着程颖，程颖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回榻上，目光空荡荡，不吭声。

    宁云见施澜生不来拉她，爬了几步拖住施澜生的腿：“王上，妹妹心情不好，我能理……”

    她仰头看着施澜生回头看他的眼神。这个从少年起，就和她传为佳话的男子，那个在京城中对她百般温柔的男子，正在用他那双顶好看的眼睛瞪着她，厌恶、痛恨、杀气都在眼神里升腾，如果眼神是刀子，那么此时已经粉身碎骨。她不寒而栗！

    宁云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要说些什么，准备了许多解释的话，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施澜生摆了摆手，付东进一把揪住她的脖颈，任凭宁云大呼小叫，将她粗俗地往外拖。

    芙蓉退下前嘱咐了一句：“奴婢不知国君心里是如何盘算的，但程颖已经受够了苦，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国君的事情，国君饶了她吧。”

    施澜生心中揪着疼，他这辈子第二次有这种深刻的心如刀绞的感觉。一次是他母亲去世，一次就是此时，他握着程颖的手：“我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程颖艰难说道：“信是你自己写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我太过自信，着了宁华瑞的道，不知他竟这么早破釜沉舟。”

    “你两次拿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

    程颖抬起施澜生手：“你这手上沾满了鲜血。黄家合族老小、蓼国十万百姓、刘大哥、小宝，你连救命恩人都不放过。陆大哥也被我害死了。施澜生，你说得对，我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和他们一样，在你心里算的什么，你除了自己，谁都不在乎。”

    “你说的其他的，我都认，但我没有不在乎你。将你留在京城，我很后悔，我很想珍惜你和孩子。就因为宁家掌军三十余年，要掀翻他们，需要时间，这就是为何我执意将你留在京城。如果接你回来，如我有半点没护住，就像你昨日，处境比在京城中还危险！你我所受的痛苦，我要让宁家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你除了杀戮，还会做什么？我累了，我和你从朋友走到今日，我很后悔，你我本就该是一辈子的朋友。不，如果我早知道你的真面目，朋友也做不成了。你让我走吧，施澜生，我不可能再接受你了。”

    “不，你不会离开我的。你现在说的是气话，我知道你是心里难过。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等我肃清了宁家，我们还能生十个八个。”

    “孩子？我的两个孩子都没了！都没了！”程颖忽然歇斯底里：“你这个杀人狂魔，你赔我孩子，赔我小宝。赔我刘大哥，赔我陆大哥！你这个魔鬼！你不配有孩子，这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你该受到的惩罚！”

    “如果这是我该受的！那你又做错的什么。我是个恶魔，但你不是，你终究是要给我生下孩子的！”

    程颖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芙蓉听着声音赶紧进来：“王上，阿颖从上次的小产就落下了头风的病根，这几天犯得厉害，有什么事，等她养好了身子再说吧。”

    程颖被芙蓉扶着，重重躺回榻上：“施澜生，放我走，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要是不杀了我，我便杀了你！”

    施澜生起身，看着程颖决绝的眼神：“不会的，程颖，你爱我，你比谁都爱我，你不可能会离开我！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些再来看你。从此我和你寸步不离，没有人会伤害你半分！”

    他走出玉梨院，玉梨院以院子中的梨花开时洁白如玉而得名。他回身看了玉梨院的牌子对谭内官说道：“不要再叫什么玉梨院，院里的梨花给我砍了。不，不要砍，将他们移走，你们动作要轻，不要吵到内院的夫人，给我种上些富贵的花朵树种，院子改名叫做和鸣院。”

    内官领命。

    施澜生又停下：“罢了，花草先不换，你们先备着，等我哪日带夫人出去时，再换。”

    施澜生重新穿戴上刚脱下的盔甲，拎着剑带着亲卫们又杀了回去。

    刚经历一场伟大胜利的宁家军将士们打扫完战场正在东倒西歪的休息。他们的王突然率大军出现，将他们重重包围在山谷中。

    “听说你们宁家军唯宁华瑞是命，但午国姓施！午国容不下你们这支异军！杀！”

    王军将刀剑对准了这支同为午国的军队。

    宁华瑞被押施澜生面前的时候，施澜生举起剑：“孤说了，孤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