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今日方知我是我
云州,麻山县落霞山,落霞观。
清晨,天微微亮,雾气蒙蒙。
“陈六爷,大事不好啦,李观主他又犯病了。”
落霞观后院的一间厢房传来一声惊呼。
“哦,晓得了。”
被称作“陈六爷”的中年人从炕上起身,拖着鞋,顺手拿起立在炕边的拄拐跛着脚走到门口。
但见天色昏暗,雾气沉沉,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今个是惊蛰日啊。”
陈六爷眉头一皱,掐手指算着日子,仿佛定下某种决心。
半响,把炕头上放的木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巴掌大,寸厚的书翻看起来,原来是本黄历书。
“哼,事在人为。”
显然,黄历上投的日子并没有给他帮助。
“三娃,快去喊你二哥,随贫道去看观主吧。”
陈六爷吩咐完,便拄着拐杖一跛一跛来到观主的房间。
“醒醒啊观主……李尘光醒醒。”
见少年躺在炕上,身体直挺挺的,嘴里还有些许白沫子,对他的喊话没丝毫反应,陈六爷便拿起拐杖在其脸上乱捣几下。
看来至少又得大半天才能醒来……陈六爷根据以往发病的经验迅速得出论断。
不一会儿,陈三娃便带他二哥到来。
“快,把他抬到园子里。”
陈六爷拐杖往地上“咚咚”撞击,显得有些着急。
人还未抬到门口,便被一个头发花白的独臂老者带着数人拦住。
“陈坡子你安的什么好心,老观主尸身未寒,你便起来歹心,那有这般做人的道理”
“哎吆……”
率先开口的独臂老者话未说完便惨叫起来。
陈六爷用家伙事给他讲了道理,一拐杖直把顶棉帽打飞,鲜血刷刷流满面。
“饭随你乱吃,李观主患有脑疾,一次发作比一次严重,六爷我前些日子在山下得了个偏方,正要救助观主,哪容得你在这里妖言惑众。”
陈六爷义正言辞地高声呵斥。
跟来的几人不管抱的啥心思,见陈跛子下手如此狠辣,皆都作息,看着把李尘光抬出去。
到了后院的园子,陈六爷让两人把李尘光立在一颗大桃树上,拿着茅草房里早就备好的铁链,一圈圈绑在李尘光身上,一头绑在树上,然后把锄头,铁掀等各种用的农具同样挂在上面。
只等待会春雷和雨水降落下来。
实际上,李尘光知道外面所有发生的事情,可惜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他的脑疾由来已久,发作时也不受控制,平日里只是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堵塞着,所以外人看来就是沉默寡言,有些木讷痴呆。
陈跛子给自己治病为由头要置他于死地,是李尘光万万没想到的。
此刻只能万分着急与愤怒,随着心思的剧烈活动,脑子里好像更加沉闷,相似有块万斤巨石压在头顶,慢慢地连思绪都在停止。
“轰隆隆……”
数道闷雷接二连三从雾气中响起,不见闪电。
细雨绵绵,伴随着冷风降落在大地上,滋润万物。
陈六爷见起雷降雨,招呼着两人钻到放置农具杂物的茅草屋里,看着老天收掉李尘光。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全部占据,陈六爷心中充满了期待。
日后慢慢经营,笼络人心,落霞观或许就是自己的了。
很快。
斜风细雨突然变成大雨瓢盆,被狂风卷席着一波一波覆盖下来,屋檐上的水珠子成了帘子,化成水幕。
“乖乖地娘亲,活了四五十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陈六爷感叹的同时心中有些莫名惊惧。
透过雨幕他似乎看到桃树那块有无数道闪电劈将下来,燃起的火光似乎连大雨一时间都熄灭不了。
李尘光此时的情况确实不好,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雷霆中的毁灭之力在疯狂破坏着他的生机,其实在第一道闪电劈中他的时已经身受重伤。
而第二道直接打在头上,只是并没有取掉他的性命,反而像是解开了某种封印,涌现出的无数记忆在不断融合。
身体好似能动弹了……他拼着最后的一口力气,在第三道雷霆降落之前离开桃树到三丈远的地方爬倒在地上,任凭狂风暴雨淹没自己。
“原来如此。”
李尘光知晓了前世因果,直到今日才解开胎中之谜。
稍微整理下思绪,便忍着剧痛再往前艰难爬行,直到进入后院的房门,斜靠在台拦上才躺下。
体内无数的雷霆之力在肆掠,李尘光强提一口气,运转上世修持的至高秘法‘万物寄生道’中的功法缓慢引导体内的毁灭之力,半刻钟后,总算将这股力量压制下来,暂时要不了命。
想炼化却是没有半分可能,因为他腹部的丹田破裂不说,连经脉都断裂开来。
如此重伤,估计换作他人绝不可能活下。
“血肉转换,凝聚神气。”
压制住雷霆之力,李尘光并未停手,继续催动秘法,进行转换之道,寄生的是本身血肉。
第一次,他自己尝到寄生之苦。
皮膜下的凝炼的血肉犹如被丢进油锅里煎熬,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的三魂都要散开,比之雷罚之痛轻不了多少。
然而,李尘光非但不能昏厥,反而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继续运转功法。
不多时,血肉化为一丝丝灰白色的寄生真气,一半融入三魂中,一半进入破碎的丹田。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干瘪着,最后只剩下一副皮膜抱箍着的骨架子,骷髅似的面目上,两只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则异常明亮。
李尘光起身,全身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转身回到屋子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眼,仿佛没有半点呼吸。
他施展寄生之法,强行炼化自身血肉,异常果断。
陈坡子要制造意外让他死亡,待会再次碰面定然撕去伪装,直接动手。
此人是所谓的筑基五层境,在世俗中的修士里面是了不得的高手。
好在李尘光体质算是强横,在落日观的这些年苦练武道,凝炼气血,为筑基四层。
如果没遭陈跛子算计,即使斗不过尚且有机会逃跑。
此刻,他自己做下选择。
其实不管待会陈跛子是否会动手根本不要紧,李尘光心中早已杀机大盛,宁可失去血肉为代价都要斩杀此獠以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