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灵根不通过，影响最大的还是宋耀辰。

    本来可以靠自己缓解剑意疼痛，现在这条路彻底被堵上，需要宋长老每天抽出一个小时给她。

    对此丹茸感到很不好意思。

    宋耀辰摇头表示没事。

    “一般修真者都会外出游历几年，总不能让你一直疼痛。”

    听着这句话，丹茸悄悄摸自己的后腰。

    扩展经脉是一个很慢的过程，但最近醒过来后确实没之前疼了。

    那次半夜疼晕过去，再次醒过来独自一人，体内火烧般地在灼烫。

    丹茸才知道每次在床边摸脉的宋长老，给自己缓解了多少疼痛。

    神经无法控制地抽搐，连呼吸都成为负担，丹茸缓了好久，才使怦怦直跳的心跳慢下来。

    后来宋长老提起要给她扩展经脉，想起那夜的疼痛，丹茸下意识身体一抖。

    丹茸想，自己可能已经患上了心理创伤。

    她没有询问过任何人，自己体内的剑意在想什么。

    大家和她说，剑意喜欢她。

    除了第一次被挤进脊背，丹茸没再感到那个所谓的剑意。

    只有被周围人八卦的困扰、忽然黑暗的昏迷、火烧的神经疼痛。

    “它……剑意在想什么？”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迷茫，还有无力的虚弱和隐约的痛楚。

    宋耀辰从桌上的账本抬头看她。

    他知道她很疼，也知道她被疼怕了。

    剑意本身就不是一个凡人能承受的，连修真者都不一定能承受别人的剑意。

    一般记载的剑意都是你死我活的打斗中，剑气刮到身体，不属于自己的剑意在体内乱窜，像一道在伤口的盐粒。

    而蘭明智传给她的剑意，是完整的。

    少有人会把剑意完整地给别人，这种现象多出于夫妻之间和父母孩子之间。完整的剑意会保护人，威慑其他修真者。

    但它同时会抽走主人一半的修为。

    这个资料是后来才查到的，难怪至今明智没有任何消息。

    已经有人接过搜索的委托出发，自己陷于门派事务无法外出。

    长命灯一直亮着，没有风中残烛的迹象。

    记载说，完整的剑意比较稳定，正常情况下一辈子都不会发作。至今为止明智的剑意已经发作了六次，平均下来一周一次。

    宋耀辰从来不知道酷爱剑术的弟弟原来情绪这么丰富。

    “雀跃、欢喜、平静，”宋耀辰仔细感知剑意的情绪，“他很喜欢你。”

    “还有你的衣服，”男人指了指自己的领口，“系带绑错了。”

    丹茸开始为新衣服的穿法头疼起来。

    灵根测试那天下午，宋耀辰提出带她去买衣服。

    丹茸本来下意识想拒绝，而后想起自己的测试结果。

    立春峰只有有灵根的人才能进，同理门派制服也只发给这些人。

    立春峰的门派制服分为几套，正式场合穿和日常穿的，可能因为感觉普通，一些学生和长老都选择穿自己的衣服。

    丹茸却很喜欢，因为衣服很中性，容易让她想起那段校园岁月。

    在逛街买衣服的时候，宋耀辰指导她该买哪些衣服，防护大风的披风、加棉的内袄、厚厚的棉袜。

    面对一幅全力对付冬天的装备，丹茸不禁好奇，“这里的冬天这么夸张吗？”

    “山上你受不了，而且这里的风很大。”

    过后一天来柏木堂，丹茸进门就看到桌上的冬日制服。

    离开前，宋耀辰把制服递过来。

    “我能穿吗？”丹茸问，“我以为只有修真者才能穿。”

    “立春峰的人都能穿，”宋耀辰解释，“我已经把你户口办好了，你以后可以带着出去。”

    一枚写着立春峰的大篆玉佩静静挂在腰间。

    只是好不容易记住了衣服怎么穿，换新的冬日制服，她成功又全系错了。

    丹茸发现宋长老有强迫症。

    其他人很少提醒她穿错衣服，时间久了也就忽略了，而来扎针的第一天，丹茸穿好衣服下床，宋耀辰就提醒她扣错领口，里面的系带也全错了。

    在连续几天的指导下，丹茸学会了如何穿这里的衣服，但有的时候醒来后发呆，衣服系错都不知道，就这么头脑发愣地走出去。

    “扣子。”在桌上看合同的宋耀辰站起来，走近提醒她。

    冬天的制服更厚，分层也更复杂，在指导穿衣服的中途，丹茸直接人傻了。

    “等一下，让我缓缓，”丹茸不忍重负蹲下抱头，“我记不住，这次我真的记不住。”

    宋耀辰难得皱眉，“这些都记不住吗？”

    “不是，主要是位置复杂了点，”下意识又以为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丹茸立刻解释道，“没事，多穿几次就知道了。”

    宋耀辰站在她面前，安静思考了一会。

    “这身制服原先是前一任执事长老定下来的，他找了其他大宗门的制服样板，是繁琐了一些。”

    “明年我和其他长老商谈一下新的版本，那个时候就不会这么难穿了。”

    “不用这么麻烦，”似乎没必要为一件制服难穿打扰其他长老，丹茸小心翼翼道，“这身就挺好的。”

    “立春峰不是大宗门，本身也不用这么繁琐。”现在宋耀辰亲自帮她整理衣服的系带，眉眼稳重沉静，“之前明智说不喜欢我穿长老制服，说太老了。”

    没想到蘭明智会当面吐槽自己的哥哥，丹茸有些惊奇。

    来立春峰一个半月，蘭明智的形象似乎清晰一些。

    大家说他很厉害，每天沉浸锻炼剑术，还喜欢找人切磋。

    大家说他说话直来直往，从不考虑会不会得罪人。

    大家说他很耀眼，是立春峰最出名的剑修。

    但在宋耀辰这里，蘭明智似乎是个会嫌弃衣服太老成的弟弟。

    “好了。”

    冬日制服穿起来是复杂了些，但很庄重华丽。

    只是和立春峰的整体风格不搭，当时丹茸以为修真者地位尊贵才这么设计，现在才知道是历史遗留问题。

    “我早就想说他们这身衣服不对，”鹿鸣殿的画家栗说，“太不对了，和这里完全搭不上。”

    今天天气很好，丹茸想晒晒太阳，来鹿鸣殿后难得没上脚手架，直接坐在地板的门槛上。

    从这里往外望，还没落完的秋叶仍然布满整座山，阳光温暖而不耀眼，整个世界黄彤彤一片。

    过了一会，栗从脚手架下来，他们坐在门槛上一起聊了聊。

    “听说你一直在一座山，没出过门？”

    “对。”

    “如果你去那些大宗门，会发现他们的建筑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屋顶瓦片都是定制的，门柱专门从远方搬来原木，雕的那些龙、凤都要贴上金箔。”

    “在那里，这身衣服穿着是对的。”栗眯眼看远方，“但代价是什么？一群凡人经年累月弯腰背那些石头和木砖上山，修真者们对灵石的使用很吝啬，雇佣凡人比直接启用法器要便宜很多。”

    “我就在那里画画，每天看着一群人上山下山搬东西，有些人搬了很多年，腰都弯成这样了，”栗伸出手指给她示范，“他们宗门很大，地方也大，修房子和修路能修很多年。”

    “衣服越复杂、越华贵，越能彰显修真者的地位，不过在我看来，那些金丝针线都渗透了凡人的血，立春峰的人不适合穿这个。”

    丹茸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是这样。

    “立春峰很小，来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而且听上去像野鸡门派，听说掌门当初起名偷懒，直接用这里的地名。”栗和她讲自己当初听来的消息，“立春立春，不是至冷至热的日子，挺好的。”

    栗讲起一个特别冷和一个特别热的门派。

    特别冷的那个几乎全年下雪，夏天非常短，可能修真者也受不了过于漫长的冬天，他们的性子普遍安静沉默，但他们的炼器和阵法非常出名，常常有新发明。

    特别热的那个全年没有秋天和冬天，冬季是一个很潮湿的季节，从天花板到地上全是水，修真者们性格也很热情，养动物和蛊虫特别多。

    “听上去还是这里好，”丹茸说，“太冷或太热的日子都不好受。”

    栗说，这样的气候最适合做华贵庄严的房子，不用因为气候考虑一些建材成本。

    但立春峰没有这么做。

    立春峰大部分建筑都很朴实，没有特别花哨的花纹或稀有的木材，朴实中又不失大气，没有失去宗门应有的正派。

    其中最华丽的建筑可能是还在修建中的鹿鸣殿，供奉的壁画和画像都需要鲜艳的色彩。

    丹茸想起宋耀辰工作的柏木堂，不论从外面还是里面看，和其他房间都没什么两样。

    她低着头，忽然注意手中的袖炉。

    袖炉精致的风格似乎和柏木堂整体格格不入，宋长老也不常用工艺这么复杂的东西。

    “谁送的？”随着丹茸的视线往手看去，栗问。

    “怎么猜到是别人送的？”

    “你衣服总不穿好，头发也不扎的漂漂亮亮，总是乱乱的，一看就不像你会买。”

    丹茸假装很惊奇，很不熟练地捂嘴夸张道，“啊，被你给看透了！”

    “我又不是燕麦那女娃，”栗有些嫌弃地看她，“不用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