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物语之忘川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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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白零九章 因果来回

    “洛婶,雨停了吗?”宓如披着外袍,窝在软椅上。自从那日她服毒自杀,被救回来之后,唐城的冬也来临了。她十分怕冷,暖阁里的炭火烧了一筐又一筐,她的手脚依旧是冰凉的。

    “娘娘。没下雨。下了点雪,地上都白了。”

    “真好。你快进来吧!”

    “快乐,奴婢清理出一条路了,来来往往以免摔倒了。”

    谁会来这里呢?她挂着唐王王后的头衔。手中却无任何实权,如此寒冷的天,谁会冒着寒冷来跟她行礼。

    “洛婶,不用了。今日不会有人来了。”

    “娘娘,今日是您成为王后的第一天,各宫的娘娘们要跟您行礼的。奴婢再不快些清理,可是要让其他宫的娘娘们笑话咱们的。”

    “咳咳咳……”喉咙里一股呛人的血腥味。宓如本来可以忍住了,跟洛婶说话,放松了些。

    “娘娘……”

    见到洛婶进来,宓如赶紧藏起了雪白的手帕,洛婶眼神好,进屋子就看到了那一抹深红色的血迹。她的娘娘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多大的困难都自己扛着。

    明明活不下去了。却硬撑着活着。洛婶的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心里酸的很。

    “难为姑娘了。”

    宓如扯出笑容看着洛婶,“我本就没什么可以守护的,如今为了南徐王府,我也要撑下去。至于他,我只能晚些再见了。”

    修罗说,若是宓如死了,他就让整个唐城陪葬。她知道他做的出这样的事情。整个唐城或许说的夸张了些,但是南徐王府和北山王府断然不可幸免。她要活着,活到最后一刻。

    “娘娘,陛下今日会来。您可以见吗?”

    洛婶不久之前才接令,小心翼翼地跟宓如说道。

    “来就来啊,以后这种事情不用跟我说,你们安排就好。”

    “可是您的身子。”

    “没事……”

    宓如翻了个身子,背对着洛婶。洛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她家的姑娘身体好像比以前要更单薄了。窝成一团,仿佛就叠着一层被子。

    她出了门。布上了宓如爱吃的食物。到了大中午都不见有人来问安、。宫里的奴婢们议论纷纷。除了洛婶和几个俆壁从南徐王府带过来的丫鬟以外。大多数的宫婢对她们这位主子都不曾了解。

    除了昨日的封后典礼。她们看清楚了她的容颜。南徐王府家的郡主,果真不似平常世家的姑娘。举止投足之间优雅一场,身上总是有意无意地冒着寒冷的气息。就是面对着唐王,她也一副高傲的模样。

    难不成她们的唐王陛下竟然是喜欢这般调调的姑娘。不由得又将那位北山王妃拿出来做比较。有人曾有幸远远地见过北山王妃一次。与她们的王后娘娘面容上该有八九分相似。十分地清冷,如冰山上的雪莲。

    她们有谈起了新南徐王俆壁,。要说俆壁也是,高冷到不行。常常穿着一身白衣。说起白衣又不得不说道北山王,自从疯病好了之后,也常常一身白衣。墨黑的头发随意地落在肩后。他在北山宫的时候,她们时常能在去太后宫中的路上瞧见他。碰着他心情不错的事情,那一双淡色的眸子回潜藏着淡淡的笑意。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笑起来如此好看的男人。

    他成亲的那一日,她们还难受了许久。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才子佳人都陨落在了一场腥风血雨之中。对于南徐王的那位郡主,她们也充满了敬重。

    现如今见到那位郡主的妹妹,她们似乎格外的激动。想要入屋内见见她。可是无奈洛婶和南徐王府的几个丫鬟一直守在内院里,她们这些人根本无法靠近,何不失望。

    ……

    宓如随意地吃了几口饭。看见落在洛婶身上的雪花,不由产生了到外面走走的心情。她发现洛婶最近越来越贼了。她尚未说出自己的心思,就看见洛婶严厉的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外面。她就知道出门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洛婶一点都不喜欢下雪,而她家姑娘仿佛十分喜欢。看着她盯着窗外出神的模样,她十分的心疼。若是没有那日夜里的腥风血雨。她与那白衣的男人又是一副怎么样的场景呢?

    她讨厌雪,落到手心就化了。宓如取出了《佛理》,细致地开始读起来。从前,那人喜欢读。他没读完的,她就帮他读下去吧!到了地府,他们相见的时候,他问她为什么迟到了这么久,或许,太还可以告诉他,我替你去看你生前最爱的书了。

    晚间的时候,血落得更凶猛了。洛婶不知道修罗何时到,早早地位宓如布置了善食。宓如才吃了两口。修罗就来了,他金黄色的外袍上,沾满了雪花。他表情温柔,走进宓如所在的暖阁。少女头都没抬一下,只顾着自己在吃。

    “今天吃的什么?”

    他的声音很温柔,洛婶取下修罗身上的披风。织儿和染儿两个小丫鬟机灵地替修罗取来了暖炉。加了一个暖炉,宓如感觉有些热了,便将被褥搁在旁边。她的脸色极其苍白,双眼暗淡无光。

    宓如吃的慢,两个人没有一句话,安安静静的。一桌子的饭菜只剩下残渣了。下人们快速地收了碗筷。宓如又取出了《佛理》开始看起来。修罗对她的无礼也不恼。派人取了奏折,就在暖阁里开始看起来。

    晚间的时候,风雪停了,夜幕之下,十分静谧。宓如瞧了瞧窗外道:“殿下还不回去吗?”

    修罗一愣,抬起头看着少女,少女无悲无喜地看着他问道,“风停了,不回去吗?”

    难得她能好言好语,他甚至做好了准备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跟他说话了。哪怕她还在,他愿意一辈子这样。他真的害怕了,那日的场景,他此生都不敢经历了。鲜血不停地从她的五官中冒出来,她绝望地笑着,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他以为,他失去她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最终活了下来,他不得以威胁他,整个唐城的命在他的眼里的确不如她一人的命重。

    她能活下来,她能留在他身边,他便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

    “洛婶,布置一下,唐王要在此处住下。”

    她说的如此随意。见他许久不答,她想也不想便吩咐了洛婶替她布置好。她早就接受了这一切,成为她的王后,成为唐城的王后,她不可能一辈子与他冷漠相待。除了死亡,她迟早要经历这些事情,她早就看淡了。

    想到那白衣的男人在月光下冷漠的眸子,她的鼻头不由得十分酸。眼角红了又红。

    ……

    “我替你更衣。”她冷冷地。一双纤细的手伸过来,修罗看着他,十分地难受,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明就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

    他任由着她,外袍取下……只剩下一件亵衣。她的手有些颤抖,她低着头,仿佛用了巨大的力气,扯了扯他的亵衣,光洁的皮肤露出来,在烛光下散发着琉璃般的光。

    她开始褪去自己的外袍,只剩下一件肚兜,银白色的。她的皮肤很白,很白,几乎透明,她的发丝很黑很黑,如墨水一般。

    “灭灯吗?”

    “你真的要这样吗?”

    “灭灯吧!”

    她纤细的身子转身将灯一盏一盏灭掉。他十分生气、难受,恨意升起来,他妒忌他的皇叔。究竟、究竟为什么?明明她曾经爱的是自己,是什么时候不爱了呢?

    他猛地环住她的腰,她真的很瘦,很瘦。他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将她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是僵硬的。手臂上传来一股冰凉的感觉。他低下头,几颗泪珠子落了下来。

    她哭了。他不知所措,懊悔地收回手臂道:“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勉强你了。”

    修罗走了。宫里的奴婢说,他走的时候,脸上带着懊悔之意。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唐宫。新封的王后不受唐王的喜欢,半夜的时候,唐王气汹汹地走了。

    以讹传讹,宫中之人善用的手段。当所有人以为中宫王后失宠的时候。修罗又去了中宫。对于新王的喜好,她们实在搞不懂。因此大家对宓如的传言越来越神话。甚至不知道从何处传出了北山王府与唐王还是熙王时候的渊源。

    然而毕竟这些渊源的主人公是唐城的王。那个年轻的男人不是可随便拿来消遣的人物。大家也只能在私底下偷偷地说一说,很快,这些流言蜚语就淡了下去。

    遇到曾凡,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从前,那人的身旁都会有一个白衣的男子,如今见他一个人站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中,颇为可笑。

    宓如看见曾凡,立刻转身往另外一条路而去。浩浩汤汤的一群人,不让人注意到真的很难。曾凡看到宓如,立刻追了过来。

    “郡主,在下有话想跟你说。”

    “我已经不是郡主了,你同其他人一样,唤我娘娘吧!”

    她的语气带着讥笑,带着无奈,她淡淡地笑着,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应该要痛恨他的,此刻她只是淡淡地笑着。

    “对不起。”

    什么?宓如一双眼睛透亮,仿佛能看透心思。只见她淡淡一笑道:“嗯。”

    她走了,有些事情误会了就是误会了,一句道歉弥补不了任何事情。就像当初小狐狸以为女医师死了,所以他接受了其她人的人生。虽然是误会,但是小狐狸注定再也无法藏在女医师的怀里。

    如果那天,北山王没有咬宓如,或许他们能各自安好。何至于如今的生离死别。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没有任何借口能讲。

    宓如转身的那一刻,突然释怀了。有时候争的不是真相,而是一口气。与其打吗怨恨他,不如淡淡地离开,这样的伤痛会是一辈子。

    躲在金丝笼中的鸟儿何时才能飞向自由的天空。宓如望向苍白天空,眼底深深地眷念。

    “娘娘,回屋吧!”

    “嗯。”

    宓如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尽头。曾凡看着一个方向,许久许久。寒风刺骨,吹散了一个少年郎的梦,吹走他的对岁月的期待。

    黑衣少女从红梅之间露出倩影。她缓缓地走过来,眼睛落在与曾凡同样的方向。她的脸上略显沧桑。短短几月不见,朱儿不一样了,举止投足之间少了稚气,多了为人妻的成熟。她规矩地跟曾凡行礼后,追随者宓如消失的方向而去。

    都走了,朱臻儿走了,风千语走了,朱儿走了……

    他到底在矫情些什么?

    他回到府中已经是深夜,廊檐下,女人正看着他,她想上前,怯怯地摞了摞脚步,又缩了回去。

    “老爷,妾身、妾身不是故意的。”

    女人纠结着,眼看曾凡就要离开,心里一急,立刻本上去,不料踩到了裙角,猛地摔倒在地上,猩红的血迹染红的裙摆。一时间曾凡乱了。

    “老爷,妾身不是故意的,你要体谅妾身。”

    曾凡眉头微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往屋内走去。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女人狰狞地想要爬起来,身体立刻麻木了。堂堂福国公家的郡主,怎么就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呢?

    此刻,她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不听母亲的话嫁给了曾凡。后悔那一日去找风千语的茬,更不该将宓如认成风千语……不该做错了事,不敢承认。梦里是鲜血的红,风千语躺在血泊中,死死地盯着她。她猛地醒来,周围皆是奴婢。

    “夫人,孩子、孩子还会有的。”

    “哦,好……”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纠结任何事情了,她就想要休息,长长地休息一下。她躺下去,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明日替风家姑娘上一炷香吧!”

    “诺。”

    “嗯。还有北山王,一起吧!”

    “诺。”

    ……

    清晨,曾府的后院闹腾起来。曾夫人小产,丢了性命。曾凡淡淡地留下一句话,“埋了吧!”抛下家族,孩子,遁入了空门,这一切来的都太过急促,没有人想过盛极一时的曾学士府,一夜之间,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通直郎家姑娘风氏的死因在唐城风起。很多人都还记得,风氏去世那日,指着南徐王家的女儿叫了一个“宓”字。当人们静下来细想时才记起,唐城姓福的世家也有一位郡主,当时那位福郡主就在南徐王府郡主的身后,福郡主嫁入曾府,原本也是一桩美满姻缘,最终也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