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物语之忘川谣
繁体版

第九十三章 清宁寺

    唐城的早上,露水还没散开,阳光透过花丛折射到地面,映出点点星斑。南徐王府早早地挂起了红帆,丫头婆子们络绎不绝地经过宓如所在的芷香苑。

    宓如尚在睡梦之中。三番五次,不知道是谁叫她起床。她往被子里钻啊钻啊,终于世界安静了。思绪很快就沉溺在黑暗中。

    “姑娘,起来。”

    丝毫不客气的声音,与前面的声音不一样。熟悉、粗狂,有一点温暖。

    “起来了,姑娘。快,快快。将姑娘的衣服拿来,洗漱的,还有你,杵着做什么?早点啊,去端过来……”

    “朱儿啊!大清早的,做什么,不能让你家姑娘多睡一会儿啊!”

    “我的姑娘啊,不能睡了,我刚去夫人的院子里瞧过了,夫人早早就起床了,你昨日可是答应了夫人要跟夫人去清宁寺还愿的。”

    清宁寺!呵!清宁寺。那不是她曾想要出家的寺庙吗?她僵硬唇角,冲着朱儿一脸傻笑。朱儿吓得不轻,生怕她家姑娘因为昨日的打击,想不开。

    “轻装简行。”

    “诺。”

    一众丫鬟,婆子们伺候宓如洗漱。太阳从云层中探出脑袋,不久之后,冉乐姑姑就来了。宓如正由丫鬟婆子们折腾装束,朱儿起身去迎接冉乐姑姑。冉乐是宓如母亲韩氏的陪嫁丫鬟,韩夫人儿女之间的事情都是由这位姑姑打理的。

    宓如没有心思听冉乐的说教,不停地打着哈欠。原本一屋子人都挺精神的,经过冉乐一旁的说教,大家不自觉都打起了哈欠。

    总算,将姑娘打理得干干净净了。朱儿扶着自家姑娘,一起到夫人的院中去。老爷也在院落里,看到女儿一张脸阴沉,没给宓如多少好脸色。

    “宓妃,再等等娘啊,快好了。”

    宓如坐在客厅里,等她的母亲。事儿走走,逛逛。过了一刻钟,她的母亲盛装打扮出来了,由两个婆子扶着,宓如见到母亲,走了过去,替代另外一个婆子,扶着母亲。

    去清宁寺会经过朱雀街,经过汉江,经过汉竹亭。宓如透过马车的窗户,正值清晨,游玩的人尚不多。母亲看出女儿的心思,问道:“想起谁了?”

    “娘,没有。没想起谁。”

    韩夫人会心一笑,道:“不亏是我的女儿,回答都与我当年一样。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我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你姥姥问我,我就这这么回答的。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一转眼见,我都是母亲了,我还在跟我说这句话。”

    “娘也喜欢过人?”

    “是啊,不然怎么有你和你哥。”

    “娘,我不是说的父亲。在父亲之前,娘亲有喜欢过哪家公子吗?”

    “有过。”

    “谁啊?”

    “你公公。”

    “娘亲,我哪有什么公、公啊!”

    “对,就是北山王的父亲。”

    “呃呃呃,娘亲有骨气。”

    “哪能啊!我女儿才有骨气呢。这不,他的儿子拜倒在我女儿的石榴裙下了,他的孙子也不例外。”

    听这话的意思,韩夫人大致是知道宓如的那些往事了。

    “是朱儿跟您说的。”

    坐在另外一间马车上的朱儿猛地从瞌睡中醒来,打量四周一番,仿佛听见有人在讲她的坏话。冉乐盯着她温柔地笑着,仿佛看自己亲女儿一样。

    “是啊。我女儿还有这么一段传奇的经历,为娘的怎么能不知道呢!”

    “父亲也知道了?”

    她母亲点了点头。

    难怪早上父亲看她的眼神那般奇怪呢!那张阴沉的脸,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了。的确,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天职就是生儿育女。什么游荡江湖,什么自由恋爱,在他们的眼中都是离经叛道。

    “哦。”

    宓如心情有些不悦,不愿再说话,听自己母亲絮絮叨叨讲了年轻时候的故事。马车摇摇晃晃,一路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宓如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世界,眼里满满的留恋。

    “夫人,有个和尚。我们载一程不。”

    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宓如掀开帘子去。一个中年的男人,头戴斗笠,看他衣着模样,应该是清宁寺下山化缘的和尚。

    宓如应了一声,表示愿意让和尚一同。马车停了,颠婆停了。世界好像都舒适了。

    “贫僧谢过施主。前路已经不远,贫僧走过去便好。”

    宓如掀开帘子,他带着斗笠,一身淡色的衣服。僧人闻声抬头,少女的容颜映入眼帘。仿佛第一次宝玉见了黛玉一般。

    这位施主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大师不用客气,家母信佛,若是大师愿意,是否能为家母讲解讲解佛道大理。”

    ……

    三人个坐在一间马车内,因为陌生人的到来。宓如更加不说话了,掀开车帘,游览沿途的风景。

    据僧人介绍,他是清宁寺慧莲大师。宓如听到慧莲的时候,眼前的风景一瞬间模糊了,只是一瞬间,她侧过身子,打量了一眼慧莲大师,他已经将斗笠放下来了,放在身旁的的桌椅上。

    “您竟然就是名满天下的慧莲大师,老身仰慕您很久了。”

    她母亲一顿乱夸,宓如偷着在心底笑。慧莲脸上一直挂着浅笑。替她母亲讲了一路的佛理。宓如对佛家的东西没什么感情,听着听着,困意就来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清宁寺,她母亲和慧莲的踪影不见。她下了马车,看到了一群僧人。很久之后,宓如才知道清宁寺是不收女弟子了,为自己当时想要当尼姑的想法感到羞愧。

    慧莲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冉乐扶着她母亲进了寺里。慧莲站在寺门口,眼睛往宓如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随着众人入了寺庙。

    “诶,我女儿还没来。”

    母亲的声音从清宁寺中传出来,看着一个妇人往寺门外瞧了一眼,对自家女儿扯出一张花枝招展的笑容。宓如背过身子,旁边的厢房走去。领头的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僧人。宓如不禁为他感到可惜,年纪轻轻,就要断了红尘,从此一盏青灯伴终生。颇为可惜了他这么一张好皮囊,若是一朝张开了,还不是能祸害多少良家姑娘呢。

    “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啊!”

    “贫僧法号智月。”

    “哦哦,智月长得这般好看,怎么出家呢了。”

    宓如此刻想找一块豆腐撞死得了。怎得朱儿这丫头跟自己跟了那么久,一点情商都没学到呢!如此直接问人家,她不会觉得羞愧吗?

    “小先生,朱儿的意思是小先生什么时候到清宁寺的。”

    “不妨事不妨事,朱儿施主心直口快,颇为实在。”

    “是吧,我可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所以小和尚你是怎么想不开出了家。”

    宓如加快了脚步,甩他俩甩的老远。朱儿这个小妮子,定然是看上小和尚了,宓如哀叹一声,看见了智月所说的厢房,径直往里面而去。

    “啊啊啊啊啊,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宓如刚进去恰好看到一个上身**的男人,她着急地大叫出来,男人气定神闲地穿好衣服。

    “这是我凡间。”

    男人糯糯的声音传来,宓如的脚不听使唤,静静久久地站在门口,保持着一个动作。

    “这明明是我的房间,你这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你的房间在对面,这是未字房,你的是末字房。”

    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他透过指缝,看到少年的模样。诶,是北山王耶!

    “是你!”

    “是我,你的未婚夫。”

    他已经穿戴整齐了,起身往她这边走过来。宓如心脏跳动得急速,立刻往屋外跳去,惊凌往外走,到门前是,突然停下来,幽幽地盯着宓如,嘭的一声,门关上了,宓如被关在门外,一扇门,隔着两人。

    “姑娘,你走错了,我都叫您半天了,还一个劲儿往未字房跑,这边才是你的房。姑娘怎么这么粗心了,半点朱儿的细心都没学到。”

    宓如还有些胆战心惊,朱儿的话,他半字都没听见去。一院之隔,宓如悻悻地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未字房。在朱儿的言语猛击下,进入了末字房。

    ……

    中午的时候,韩夫人才回来,经过佛礼的熏陶,宓如以为她娘亲会金光灿灿地回来。见她拖着疲倦的身体。是她想多了。宓如照顾母亲吃完饭后,两个人就在院落中的石桌上,摆上了茶点。

    “娘亲,您还没给我讲完,您和先皇的故事呢?”

    “先皇啊,英姿飒爽,有哪个姑娘家不喜欢了,只是可惜,虽然咱们世家的小姐们都趋之若鹜,但是先皇却只喜欢当今的太后陛下。也真实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然后呢?”

    “然后,你娘就给你你父亲了。你父亲纳了一个又一个妾,你娘日子过得有多惨淡,你哥哥是看在眼里的。”

    “我知道的,娘亲,您辛苦了。”

    “有你和你哥在,什么辛苦都不辛苦。一把大年纪了,很多事情都淡然了。”

    “娘~”

    “娘亲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北山王,但是……”

    “娘娘娘,小声点,对面住的就是北山王。”

    她母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立刻有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女婿的未字房。

    “儿啊,你比母亲幸运,遇到了个好男人。北山王对对你好一辈子的。你要好好珍惜。”

    “熙王也可以。”

    “宓妃,我跟你说,你别不信。这人一旦觊觎那至高的地位,他就不可能只对你一心一意。熙王并非池中之物。你看看北山王,潇洒时间,肆意妄为,他不争不抢,他会给你一世的宠爱和荣耀。”

    “娘啊,哪有你这样的。”

    “你还别说,你要不是我女儿,我会告诉你这些。想当年你母亲也是有机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若不是为了你爷爷,我和你父亲早就离开唐城,天下之下,何处不逍遥,为何留在唐城过大阴沟的生活呢!”

    “娘,您这话说的矛盾了,您才将说您过的不过,又说父亲要和您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你还是我亲女儿嘛,这般傻。为娘的意思是,你父亲纳侧妃和妾室,那也是不可不为的事情,身在唐宫,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了更何况是婚姻呢?为娘说你幸运,你还不信。北山王虽无实权,但是好歹是先王的孩子,无论是熙王,还是太子殿下登基,他们能管得了自己的皇叔?”

    “我不想谈论这些。父亲对您不好,我和哥哥都知道,您也不用特地出来一番,还跟我说这些。”

    “你娘是会委屈求全的人吗?你父亲是个什么样,你兄妹俩,有我了解嘛?是我丈夫,还是你丈夫啊!就你想的透彻,就你看的透彻。你也不想看看,你父亲妻妾成群,怎得子嗣这般稀少。心里不知道整日装的是些什么东西。你退下吧。别在这里碍我眼。”

    朱儿和冉乐两人闷着声音,听完娘俩儿的对话,两个人眼睛眯成一条缝。面面相觑,仿佛看了一场大戏。

    “走了,朱儿。这老太太,我们讲不通,我们走。”

    “诶,死丫头,你说谁老太太呢?”

    “说的就是您,徐夫人。”

    “死丫头,没大没小。”

    宓如很是郁闷,她的母亲尝尝抱怨南徐王府的后院不安宁,他们的父亲待母亲也不好,妻妻妾妾成群,她们母亲时常流泪。她误以为母亲身在水火之中,宓如好像有什么误解。

    ……

    朱儿悄悄地附在宓如的耳边说了一句:“我终于知道姑娘为什么就会一句骂人的话了。有其母必有其女。”

    “死丫头,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哇,南徐王郡主生气了,要杀人了。”

    “你闭嘴。”

    宓如生气,脸颊红扑扑的。她可以压低声音,出了院子,在路上遇到很多僧人,大家颇有礼貌,凡是在眼睛所及之处,总会打过招呼。宓如的心情也不免通常许多,没有明枪暗箭的地方,心境都不一样了。

    她和朱儿欢快地走着,心若只有了,哪怕是在一方天地之下,也是颇为自由的。

    小院中的一切尽管众人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未字房中的人,并非凡人,他的能听到的声音,绝非刻意压低声音,他就听不见了。

    他优雅地盏了一杯茶水,茶香扑鼻,杯中的绿叶散开而去,轻轻尝过,浸透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