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线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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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雪漠篇·7

    清晨起床后,村长家中的人便在忙碌着清点物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送别之时,陈红不便下地,于是留在了家中。前一秒还在热火朝天的院子,顷刻之间冷清了下来,让她觉得心中空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忽然,她心头一凛:今天之所以各事都进展得十分顺利,是因为少了陈玲四处捣乱。起床之后,她就没见过陈玲的影子——陈玲去哪儿了?陈红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玲儿,玲儿?”她焦急地呼喊着。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她的回声彼此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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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简述过路线之后,陈老大便走在前面带路,陈老三则推着板车走在最后。他们每走三百多步,就从板车上取下一杆旗插在雪地上。一路上虽然行进得慢,但不知不觉也已经走出了很远。众人回头望去,已不见陈家村的影子,白茫茫的雪漠之上,只有一条旗杆连成的道路。

    江北默记着自己的步数,转头问道:“陈大哥,我们是不是快要到破庙了?”

    陈老大眯眼向前方眺望,笑着说:“是啊!我已经隐约能看到了。”

    江北点点头:“那就出发吧,我们在那里找个避风处歇歇。”

    众人精神一振,埋好旗子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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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破庙,如今只是一座被大雪掩埋的废墟。这座庙门口左右分列了两个石碑,一个已经倒塌,另一个则碎成两半。石碑上原本也许刻着字或者浮雕,可久经风霜之后已经模糊不清。庙宇的房梁和墙壁已经坍塌大半,瓦片、碎石零乱地洒在正堂的地面。墙壁上、乱石上都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烟灰,大多数木制的结构均已焚毁。庙宇内侧正中,摆着一尊一人高的无头石像。那石像穿着古代的道袍,左手已断,右手持着铜钱剑,脚底踩着一群面目狰狞、姿态扭曲的小鬼,虽无头颅,却依然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威严。

    江北脱下手套,伸手从石壁上抹下一指黑灰。那灰尘十分细碎,轻轻一捻便化为了粉末。“这里……着过火吗?”

    陈老大愣了片刻,发现江北在看向自己,才答道:“哦,是,是着过火。你看,庙里的木头都烧光了。”

    “什么时候的事?”江北望着那尊断裂的石像,即便是最容易被雨水冲刷的地方,也依然积攒着黑灰。这说明,火灾应该发生在大雪降落之前不久。

    陈老大挠了挠头:“几个月前吧……我记不太清了。”

    忽然,一阵诡异的尖笑声响起。那笑声从庙宇中发出,又在周围的石壁之间来回反射,竟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雪怪!”胆子最小的陈老三脱口而出,两腿打颤。陈老二原本面色平静,但听陈老三一说,也不由得慌起神来。众人聚集在庙宇的一角,那笑声依然在不听地回响。

    “管它是什么玩意儿,抄家伙!”陈老大大喝一声,拿出背后的铁镐握在手里。陈老二和陈老三见状,也纷纷举起铁锨和锄头。江北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木剑,却手中一空。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便大步走向停放在庙口的平板车。

    陈老大压低声音说:“你干什么?”

    江北摆摆手,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一把掀开了盖在物资上的毡布。灰布被掀开的刹那,一个娇小地身影猛然跃出,跳到了江北身上。江北猝不及防,连着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陈老大一行人跟了上来,纷纷目瞪口呆:陈玲居然躲在车里。

    “怎么样?吓到你们了吧?”陈玲抱着江北的脖子,得意地笑着。

    江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埋怨道:“不是答应我不来的吗?你姐姐怎么办?”

    陈玲摇摇头:“我还是要来!我把你的剑留给姐姐了,她能打败雪怪的。”

    也就是说,陈玲偷偷跟来了,却把木剑留在了家里。江北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陈老大挥了挥手,招呼陈老三道:“你现在把玲儿送回去。”

    “现在?”陈老三愣了一下,看到庙外风雪大作,缩了缩脑袋说,“你让我自己去送?”

    “就送小孩子回家,磨磨唧唧的干什么!”陈老大不耐烦地说。

    陈老三不情愿地摇摇头:“咱们说好一起走的。”

    “我不走!”陈玲争辩道,“你们谁要送我回去,我扯掉谁的头发!”说着,她紧紧地扯住江北的衣领。江北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便把陈玲重新放回到板车上。

    见兄弟们争执不下,陈老二便打圆场道:“大哥,外面正下着雪。现在让老三带玲儿回去,路上万一出什么事,咱们不好跟村长交代啊。”陈老三听了,赶忙点头附和。

    “不行。必须送她回去!前面只怕会更危险。”陈老大显得十分坚决。

    陈老二望了江北一眼,于是对陈老大说:“说到底,咱们是跟着江北来的。还是得听她的吧?”

    这一下,陈玲的去留、陈家兄弟的争论,种种责任全被推到了江北的身上。无论怎么做决定,日后陈玲有个三长两短,她都脱不了干系,而且眼下也势必会令部分陈家兄弟不满。江北瞥了一眼虎视眈眈的三兄弟,又望着陈玲可怜巴巴的眼神,无奈地说:“让她跟着吧……”

    陈老二和陈老三长舒一口气,陈玲高兴地鼓掌欢呼起来,陈老大则走到庙口生闷气去了。忽然,江北又想起自己的佩剑不在身边,不由得暗自叫苦,只叹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个小祖宗很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