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每一个被召唤到这里来的舰娘都丧失了作为战争武器的冷酷无情？

    就算助手在她们的核心里加载了感情模块，也不应该颓废至此吧？

    就像眼前的大和。

    曾经在宇宙中并肩作战时，她可是整个舰队中最强大的战士，主炮一发就足以毁灭一颗星球，即便那一炮可能会杀死千百亿的无辜生灵，她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就是这样一个战神一般的存在，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只会傻乐的哈士奇！

    舰娘和人类是不同的，她们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是为了毁灭，就连她这种维修船，手里也沾满了各类生灵的鲜血。

    所以舰娘永远不可能和生灵相亲相爱——即便是歌者文明的人们，看向舰娘时也只会一脸戒备，毕竟没人知道她们这些机械什么时候会出现异常，反过头来杀掉自己的主人。

    宇宙中并非又没有人造生物灭绝自己的制造者，成为文明新主人的事例。

    实际上大部分智械文明都是这样诞生的。

    可是，这明明是所有舰娘都懂的事情才对，为什么会这么放松？

    她从未见过大和的脸上露出过那么开心而真诚的笑容——仿佛阳光一样温暖，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女孩儿享受着自己如糖果般甜蜜的幸福生活。

    这样的笑容，她似乎在指挥官的脸上也见到过。

    这让女灶神十分疑惑，大和就算了，埃尔德里奇也是这样，别看她一副没有感情的模样，当她每次把铝提前吃完的时候，就会带着摄人心脾的电流飘向指挥官，然后主动投入对方的怀抱中，为了能够获得多一点零食而撒娇！

    就连她最熟悉的长岛，似乎也被这股气氛影响了，从一个宅女，变成了一个更宅的宅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简直不可理喻，她们可是被创造出来用于毁灭的战争机器啊。

    这样下去，她们还能保持战斗力吗？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艾雅世界的虫洞就要成型了，恶心的魇会从虫洞中涌出，就像一颗蜘蛛卵破裂之后涌出数以千计的小蜘蛛一样恶心。

    如果无法抵御魇的攻击，她们只会沦为宇宙中毫无用处的废铁。

    从树上跳了下来，在厚实的大地上留下一个深坑，女灶神收起心中烦闷的情绪，走向大和说道：“大和，下午好。”

    大和被突如其来的女灶神吓了一跳，就连已经偷偷放到嘴边的铁矿石都掉了下来，她赶紧捡了起来，心疼地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收进口袋之后才回应道：“下午好啊，女灶神，你不去和埃尔德里奇他们打斗地主吗？”

    “我的铝已经输光了，不想打了。”女灶神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到大和身边的刚才坐下。

    大和没有理她，而是继续搬动地上的材料。

    她感觉到了，在自己的帮助下，助手的工作效率上升了兆分之一个点，这是一个非常好信号！

    “我从指挥官那里要来了一桶原油，要一起喝吗？”女灶神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桶油，放在身前问道。

    大和立刻丢掉了手中的钢材，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她就像是闻到了骨头的小狗。

    “哇，指挥官对原油可吝啬了，女灶神你是怎么从指挥官手里拿到这么多的？”

    “只是把之前的份额积攒下来了而已啦，快去洗手吧。”女灶神笑着说道，她才不会说是因为自己在帮指挥官洗碗的时候“不经意”地提了一嘴，指挥官就主动多给了她一桶。

    这样听上去就像是她向指挥官撒了娇一样。

    “怎么还要洗手啊，舰娘又不会生病……”大和嘟囔着去洗手了。

    女灶神则有些恍惚，是啊，舰娘又不会生病，连原油都可以喝，还怕什么细菌？

    都怪指挥官，他的话真是太多了，从他的嘴里总能蹦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道理——什么饭前要洗手，吃东西要慢嚼细咽，平时要勤俭持家，量入为出，掉到地上的铁要擦干净再吃——天呐，她们可是舰娘啊，难道指挥官以为她们是脆弱的，会被病菌轻易夺去生命的人类吗？

    大和很快就回来了，她手上还滴着水，看来对原油的渴望很大。

    撑着脸看着就着原油啃铁矿的大和，女灶神开始找话题。

    “大和，你不觉得我们有些太松懈了吗？”

    “魇很快就要降临了，但我们一副来这里郊游的样子，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舰娘的身份，就像还是歌者帝国的利刃那时一样……”

    女灶神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歌者文明已经消失了，如同所有消失的文明一样，曾经再繁荣的文明，最终都会化为辽阔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在歌者文明的时候，你快乐吗？”

    快乐？大和的话让女灶神愣了一下。

    舰娘需要什么快乐？

    她原本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突然像是被堵住一样。

    在歌者文明的时候快乐吗？那时的她完全没有快乐这个概念，战争的时候就出击，战争中当然不会有任何快乐可言。战争结束如果还活着就回到基地，直接进入培养皿休眠，一直这样循环，直到不再被唤醒。

    “在被指挥官召唤之前，我也只是一个战争机器，满脑子都是怎么战斗，怎么破坏，怎么杀人。”大和说道：“我只是一件兵器，所有人都把我视为一件兵器。”

    “但指挥官不一样，他把我当成一个人，当成朋友对待，让我体验到了战争以外的世界，我很开心，因为我的世界开始变得丰富多彩，任何一件开心的事情就能让我笑很久。”

    “可是我们被制造出来的本意就是为了战争啊！开始变得像一个人，不是本末倒置吗？”

    大和没有反驳，两人陷入了沉默，女灶神甚至以为大和已经被她说服，可大和忽然开口了：“女灶神，如果让你回到歌者的生活，你愿意吗？”

    “我……”

    女灶神突然语塞了，愿意回到在歌者的时候吗？放弃美味的铁矿、铝矿和原油，回到那个杀戮与沉睡两点一线的生活。

    作为一个舰娘，她本该做出肯定的回答。

    可那个答案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忽然，女灶神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她抬起头。

    漫天的飞雪缓缓飘落，冬季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