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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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偷心

    傅志芳见红盖头飘远,提气一跃,瞬间就抓住了那块红布,宾客中传来一阵喝彩:“好俊的轻功!”

    傅志芳重新为新娘披上盖头,向人群挥手示意,将新娘送入内房。随后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酒杯,身后跟着一名小童,小童手捧一珵酒,开始向各位宾客敬酒。

    只见傅志芳举起酒杯,一口口饮尽杯中美酒,来宾们一一道贺,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傅志芳来到于川跟前,动情道:“你我相识二十余年,从小亲如兄弟,如今为兄先行成家,贤弟也须抓紧跟上。”说着一杯黄酒下肚。

    于川也连忙将杯中酒吞下,道:“兄弟没有大哥这么好的福气,能娶到像大嫂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说实在的确实羡煞小弟。”说完连饮三杯,傅志芳见了也跟着陪酒,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小童埕中美酒不多时已然见底。同桌的宾客无不拍手喝彩,赞叹这两位英雄豪杰的动人气魄。

    傅志芳道:“义弟与我拼酒,不知何时才能分出高下,待为兄招呼完其他客人,再来与你一醉方休!”于川道:“小弟不妨碍大哥了。”说完坐下,又饮了一杯。

    于川有些脸红,可脸上的红光是因为美酒入肠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恐怕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周月沉见傅志芳向他走来,斟满杯中酒,说道:“恭喜傅大哥了!”傅志芳道:“你我二人相见恨晚,你的剑法超凡脱俗,当世再无第三人能及,但望你能在我府中多盘桓几日,待我与你好好探讨剑法。”边上的摘星插嘴道:“你这人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想到这么厉害。”

    傅志芳见说话之人面生,但见面前之人分明是女扮男装,与周月沉举止亲昵,便举杯道:“在下也敬姑娘一杯。”傅志芳本就好客,即使是陌生人来给自己的新婚大喜捧场,也不会阻拦,更何况看来这位姑娘是周月沉的相识,便主动向摘星敬了一杯酒。

    摘星见自己女儿身被识破,便笑道:“作为姑娘,是不能喝酒的,但傅大侠你雄姿英发,我也得喝一杯。不行,我怕喝醉啦,就喝半杯,剩下的半杯让我的好朋友替我喝!”说完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将手中杯塞到周月沉嘴前。

    周月沉见酒杯上沾上了一点点唇印,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但随即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傅志芳见面前姑娘如此爽朗,也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不多时,酒宴已进行至尾声。桌上杯盘狼藉,大多数宾客已告了辞回家,一些宾客也在傅家住下。周月沉酒性高涨,一直喝到结束。突然发现身边的摘星已不见踪迹,而自己的头也越来越沉,片刻趴在桌上睡着了。

    傅志芳送别宾客,这才进入洞房。一晚上下来,傅志芳已有些微醺,见榻前新婚妻子正襟危坐,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掀开了新娘的盖头。梅朵见盖头被掀,自己的丈夫出现在自己眼前,更加地娇羞。傅志芳见她朱唇微启,明艳动人,娇媚无比,忍不住吻了上去。良久,傅志芳轻声道:“我今天高兴极了。”梅朵道:“能嫁与你,是我最大的福气。”傅志芳又道:“自我第一次见你,心中便决定要娶你为妻。如今我如愿以偿,我才是更有福气的那个人。朵儿,我欢喜得很。”说完便又吻了上去……

    半夜,又下起了大雪。这日对傅家的人来说是一个喜悦的日子,却有一个人却在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翌日清晨,周月沉从傅家的客房醒来,拍拍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这次宿醉仿佛比之前哪次都严重。突然意识到什么,环顾四周,却不见了自己的剑。周月沉回忆起昨晚的情况,想到自己倒下前剑还在。他打开房门,看到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却没有脚印。

    他来到傅家厅中,只见傅志芳早已起床,在厅中踱步。“傅兄,可曾见到我的剑?”周月沉有些着急,“昨夜是谁扶我入房?”傅志芳抬头道:“你的剑不见了?昨夜见你醉倒在桌前,是我命下人将你扶进房间的。”边上一位小童上前道:“想我扶先生进房的,那时并未见宝剑。”

    傅志芳道:“昨夜府中也丢了东西。”周月沉略加思考,便知昨夜着了谁的道,问道:“傅家也丢东西了?”傅志芳迟疑道:“丢了一匹马和一本……一本书。”周月沉道:“马和书?什么样的书?”傅志芳道:“一本寻常的书,不打紧。”周月沉沉吟道:“我知道谁偷了我的剑与你的书,昨夜那人在我酒里下药,好在并不想取我性命。我这就去找回来,就此告辞。”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傅志芳又道:“你的剑很重要,我也不留你。对方能不声不响在我傅家盗取三样事物,武功想必不弱,我这把流云你带上,以防万一。”

    周月沉有些许感动,突然想到什么,便转头对傅志芳道:“傅兄实在令人佩服,但抓那个贼,万万用不到这把流云宝剑。另外,我想提醒你……”

    这时于川从门外大步走来:“大哥,府里丢东西了?”傅志芳点点头:“丢了一本书,还有周兄弟的落雪剑。”于川道:“书?难道是……”“不必多说。”傅志芳道,“对了周兄弟,你方才想提醒我何事?”

    周月沉缓缓道:“没什么,我想提醒你加强府上防卫。小弟就此别过,待我寻得府中失书,再登门拜访。”傅志芳点点头。

    周月沉思考片刻又说:“小弟的钱袋也被那小厮盗走,傅兄能否借我匹快马?”傅志芳吩咐马房准备了一匹马,又让账房取了二百两银子,一同交给了周月沉。傅志芳道:“一路小心。”双方就此分别。

    出了傅家,周月沉稳了稳心神,心下道:“昨日必是摘星那丫头趁我酒醉,在我酒杯中下了昏睡药,盗取我的剑。这姑娘好生厉害,能在傅家来去自如。”又不知往何处去寻那丫头的踪迹。“她以盗窃为生,为了不被我抓到定离开此地。附近最富庶的便是严州,如果我是她也一定去那儿。昨夜傅家办喜事,半夜骑马出城的怕就只有她了,我只需去打更的人那问一问,就能证实我的想法。”想毕便骑马去到打更的人家中,果然昨夜三更时分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公子骑马出城,往严州的方向去了。

    周月沉紧一紧身上的斗篷,认定方向,策马往严州方向奔腾了起来。

    傅家,于川问傅志芳道:“大哥,咱们丢的那本书……”这时候梅朵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厅堂,唤傅志芳道:“志芳,你早就起啦。”

    傅志芳便转头去牵梅朵的手,说道:“看你睡得香,没叫醒你。”又看向于川,对梅朵道:“这位是我长跟你提起的结拜义弟,于川。”

    梅朵屈膝向于川请了个安:“小叔早,不知可曾用过早膳?”于川看着梅朵,四目相对,见这位新过门地大嫂给自己打招呼,急忙答到:“大嫂早,我已经吃过。”至于刚刚要问傅志芳的问题,却已抛诸脑后。

    梅朵朝于川点点头,便邀了傅志芳去后花园散步,留于川一人站在原地。

    于川去到戴康的房中,见戴康仍在熟睡,不知哪来的气,一掌劈在戴康睡的床上,那张床一瞬裂成两半。

    戴康睡梦中惊醒,见师父发怒,又不知何故,只能朝着师父不停地磕头。于川怒道:“现在是何时辰,竟还在贪睡,如此怠惰,怎么将本门发扬光大?就怕我百年之后,我玉针门还是及不上傅家的几个家丁!”戴康生性聪颖,听到师父这样说,便猜师父是受了傅家的气,缓缓道:“师父,弟子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弟子必然勤练武功,势必将玉针门发展成天下第一的大门派,让师伯和也佩服您!”

    于川听到“让师伯也佩服您”几个字,面色有所缓和,说道:“起来吧,我们这就去向师伯辞行,回去处理本门事务。不知这出来的一个月,那些门人练功有没有偷懒。”戴康道:“师父严威在上,想必不会有人偷懒。”于川轻哼一声,命戴康收拾行囊,自己则前往花园。

    到了花园,见到傅志芳和梅朵正在打雪仗。梅朵一个雪球脱手,砸在了于川身上。本来以于川的武功,要躲开这颗雪球再简单不过,但他却没有闪避,任由雪球在身上砸落。

    梅朵见自己的雪球砸到了于川,赶忙上来,掏出罗帕递给于川,让其擦拭身上的雪痕。傅志芳也上来打圆场:“哈哈,你嫂子有些调皮,还让你见笑了。”于川接过罗帕,兀自擦拭着胸前的污渍,说道:“大哥,我是来辞行的,已在此叨扰数日,门中事务还需小弟我亲历亲为。”

    傅志芳惊道:“这就要走?不多留几日?我们兄弟还没好好喝一顿呢。你门中事务交给小的处理就行。”于川道:“来日方长,我们哥俩有的是机会。”傅志芳道:“那行,我也不多挽留,记得去跟你的母亲说一声。”于川道:“是了。”随即又对梅朵说道:“嫂子,我们走了。”梅朵点点头。

    于川向母亲道了别,戴康负起行囊,两人乘了一架马车,出了城去。玉针门位于东海,在舟山的一座岛上。于川给这座岛起名玉门岛。上岛需要乘船,于川师徒两人乘车行了一日有余,来到码头。

    在等船的间隙,于川掏出了昨日梅朵给他擦雪的罗帕,欣赏了起来。昨日于川接过罗帕后,很自然地放入了自己的袖中。罗帕是丝质的,上面绣了一枝梅花。

    戴康见师父看着罗帕正出神,便问道:“师父,这罗帕是何来历呀,怎么没之前没见您用过?”

    于川似乎没听见,也不知是否装作没听见,只自顾自地沉吟道:“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戴康在诗词上并无太大造诣,只知这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还道是师父在表达离家的愁绪。

    可又纳闷哪里才是师父的家?傅家?还是玉门岛?这个中情愫,对一个十岁出头的孩童来说,实在太过难以理解。而于川的愁绪,恐怕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楚吧。

    一阵海风吹来,将于川手中的罗帕吹向大海。于川轻轻一跃,双足点水,又将手帕抓回。

    客船靠岸,戴康奔至船前,回头却不见师父,远远只望见师父正望着海面出神。

    戴康朝着师父挥手,并高呼:“师父,船来了!”于川这才回过神来,收起罗帕,几步就到了船前,与戴康一起上了船。

    他决定,回到玉门岛,第一件事就是在岛上种满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