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吐气整个林场的人做梦也没想到，李满全会当场长。林业厅的任命文件下达时，全林场的人哑然了。人们私下里流传，是李满全的岳父又一次起到了作用，找到老战友把李满全活动成了场长。

    不论人们怎么议论，他当上场长却是事实。触动最大的还是马香香。马香香是场办主任，她一直梦想着能成为场长。当初杨场长也是把她当成场长来培养的。杨场长一直希望借助马香香的关系，调离林场。他没等来马香香的老公公当上副省长，却等来了退休的消息。杨场长以为自己就该在林场退休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峰回路转，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机关后勤处长，他知道应该感谢李满全。他不知道李满全是通过什么关系当上了场长，但他意识到他这次能破格提拔，其中的关系并不简单。在林场和李满全办理交接时，他拍着李满全的肩膀说：后生可畏呀，有一天你要到厅里当领导，千万别忘了我呀。

    李满全只能说些客气的话，目送杨场长离开。

    他关上场长办公室的门，坐在桌后，点燃了一支烟，他想自己该有个秘书了。他拿起电话，打到马香香办公室，让她过来一趟。很快马香香就在外面敲门，他说了声：进来。

    马香香就进来了，站在他面前，他望着马香香，她却把目光投在桌面上，小声地：场长，有什么指示你说。

    她手里拿个记事本，本里夹了支笔。

    他挥下手指着沙发道：坐吧。

    马香香拘谨地坐下了，头仍低着，把日记本打开，笔已经握在了手中。

    他靠在椅子上：以前选秘书，都要走什么程序？

    马香香抬起头：以前场长的秘书都是场办推荐。

    那你看谁合适？他望着她。

    马香香低下头，又抬起头：不知场长想选个女的，还是男的？

    他不假思索地：当然是男的，女的不方便。

    马香香又低下头：我们办公室的小胡不错，去年刚从大学毕业，他工作积极，人也稳重。

    他说：那就小胡吧。

    她站起来：那我让他过来，你们谈谈。不合适我再推荐，或者，你认为谁合适，你不方便，我去找他先谈谈。

    他把手放到桌子上说道：就小胡吧。

    马香香走了。他望着被她轻轻带上的门，意识到，在未来的工作中，马香香是不可缺少的人物。

    前些日子，他听杨场长说过，她的公公，担任省政府秘书长的公公退休了。他知道，马香香一定会难过上一阵子。要是公公不退休，或者真像传说中的那样当上副省长，场长的位子一定是她的。如果真的那样，他的后果一定不堪设想，除非自己调离开这个林场。他明白马香香为什么恨他。就是因为当年自己对她的伤害。当年他这么选择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的确，他一路走到现在和江副军长的影响是分不开的，他走上了这条路，每个关口都是一把密码锁，江副军长就是掌握密码锁的人了，门开了，他走进去了。

    虽然，马香香对他有成见，也曾经让他被动，难堪过。此时他当上场长，无论如何却对她恨不起来。对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他的心是软的。他了解她，从小学一直到高中，他自认为他是了解她的。

    在以后的工作中，马香香一直把自己当成下属，只要他说的，她就一定照办，并不折不扣。他为马香香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而感到欣慰。

    他当上场长后，每天都按时上下班，七点半场长的专车准时停在了自家楼下。他提着公文包从楼道里走出来，坐上车。司机一脚油门就出发了。他到场里时，秘书小胡已经早他一步来到他的办公室，地扫了，也拖了，桌面整洁，烟灰缸也洗了，就是茶几旁摆放的花盆也浇了水。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若干年前，自己在部队给首长当公务员的场景。自己也成为被服务的领导了。

    现在自己是场长了，有人为他服务了。他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喝了一口，他整个人都滋润了起来。

    自从他当上场长后，江歌和岳母主动承担起了家务。江歌上班时，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下午时，岳母把孩子接回来，顺便在菜市场把菜买了回来。

    林场在郊区，他到家时，总会比江歌晚一些，江歌一下班，便帮母亲在厨房忙碌，他回到家时，饭菜已摆到桌子上。

    他进门洗过手，岳父从酒柜里拿出瓶酒分两个杯子倒满。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他就歉意地冲岳母说：妈，辛苦你了。

    岳母说道：你们都忙，我闲着也是闲着，做点饭没啥。

    吃完饭，他和岳父坐在沙发上，岳父翻着报纸，他在看场里的文件。两个曾经的军人各取所需地忙碌着。岳父翻完报纸，又打开电视看了会，关上电视准备上楼了，冲他说：满全，早点休息吧，要劳逸结合。

    他冲岳父道：爸，你先歇，我马上完了。

    这是他当上场长后的生活，他的地位不仅在场里得到了提升，在家里也不一样了。

    偶尔在周末时，林松还到家里来坐一坐，提一瓶酒，或带点水果。

    在酒桌上，林松聊部队的建设，他聊林场的改革，哪片山又承包了，现在不让采伐了，要封山育林。

    江歌带着孩子吃完就上楼了，岳母吃完坐在电视前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电视。三个男人吃完了，岳母过来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他起身要帮岳母，岳母把他按下道：我来，你陪小林喝茶。

    他们从桌上转移到沙发上。岳母收拾完，林松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了。他把林松送到门前，说了几句客气话。他又坐到沙发上，陪着岳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

    他在熟人眼里是场长了，在家人面前也有了地位。

    李满全突然觉得有地位的人是那么受人尊重，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被人这么尊重。当连长那会儿，兵头将尾，在部队序列里稀松平常。现在他是场长了，在国营单位序列里他属于处级干部。无论如何，处级干部也算领导了。这么想了，他突然又一次幸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