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扫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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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水濯见闻

    湍飞瀑布,如横空白练一般,浸入下游泉水之中。一旁的巨岩之上,荆歌凝神静气,认真的倾听水流激荡之声。

    潺潺水气四处散逸,崖下的花草云雾缭绕,宛若置身于蒸笼中。水濯执剑灵巧的在泉水磬石之上点足飞行,双袖白练缠于崖间突石,身体经过几个鱼腾式的翻跃,平稳落在荆歌面前。

    水濯将手中宝剑插在岩石缝隙之中,弯下腰与他坐成一排,语声隽永道:“荆歌,你教我剑法好么?”

    一滴水珠飞溅到眼角,荆歌睁开双眸,瞅了瞅身旁的女子,道:“你伤还没痊愈,别整天都舞刀弄枪的,注意身体。”

    “这个你不用管,我身体好的很呢,你只管教我剑法便是了。”水濯娇声道。

    “咦,不是已经学会了你们叶家的余霞剑法么?”

    水濯拼命摇头道:“我需要的是真正的剑法,能打败卫松疾的剑法,我知道你的剑法不在他之下……”

    荆歌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道:“濯儿,你已败给卫松疾两次,他两次都对你手下留情,难道你还不曾放弃么?”

    水濯冷哼一声,目光中寒光四射:“灭门血仇,怎会就如此轻易放弃。我一次杀不了他,就来第二次,两次也杀不了,便来第三次,总会有战胜他的一天。”

    “如此的话我便更不能教授你剑了。”

    水濯眼晴一红,鼻子顿时发酸道:“你……一定要我跪下求你才肯答应么……”

    荆歌怔在那里,良久无语。水濯心中难受异常,委屈的泪水顺着雪腮笔淌下。她性格好强,从不再别人面前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如此落泪还是头一次,荆歌看见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如同刀绞。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袒护那个卫松疾,但你是我生命中最在乎的人,也是我最为信赖的人,若连你也不肯帮我,那我又能去指望谁呢?”水濯语声变得越来越激动,生怕这唯一的希望也化成咆影。

    荆歌惆怅迷惘,他见水濯毅志坚定,心知不即使自己不答应这一切,仍无法阻止她继续寻仇,如此反倒徒增危险。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拔起木剑,撩动剑锋,纵身跃至一块巨岩之上,挥舞起来。

    “濯儿你看好了,这是风澜剑的破剑八招,可以克制卫松疾的风澜剑的扫剑招式。”荆歌手中的天寰剑贴着瀑布轻盈滑动,一进一出,与水帘切割频繁。他举止灵动,身形挺拔,剑招挥洒游刃有余,远处观望好似翩翩起舞一般,竟带有几分余霞剑法的影子。

    水濯抹干泪水,聚精会神地在一边比划模仿,发现这剑式,简洁明快,无半点拖泥带水,舞动起来颇为得心应手。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一个细节,便是荆歌手中木剑剑出入水帘之时,水帘中也并非严丝整密,还是有分叉的缝隙时隐时现,木剑就是趁此机会破入其中,进退迅速,让人产生切割水帘的感觉。

    她顿时恍然大悟。卫松疾的分剑式主要讲究的是“分敛如风,攻守无缝”,但是再快的剑法要做到每时每刻都不留缝隙,几乎违背常理,就如同这道水帘,看似整齐如一,但还是会按照一定规律出现叉流,而破解风澜剑的剑式关键就在于避实就虚,把握时机。

    荆歌离岩而回,将木剑伸展于水濯眼前,夕阳斜照之下,竟然在剑身上寻不到半点水滞。

    “这套剑法兼容了余霞剑法的一些特点,是我临时为濯儿你量身打造,或许能派上用处。”荆歌心中心绪不宁,也不知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水濯眼角泪光再现,步子一倾,双手抱住荆歌的腰,秀颊贴到他的怀里,抽泣道:“我答应你,倘若这次再失败的话,我愿意放下仇恨,与你一起退出‘九歌’,从此归隐山林,不再理会这尘世间的纷纷扰扰。”

    荆歌抱紧水濯,怜惜地抚摸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叹道:“只要濯儿你平安无事,我荆歌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两人彼此相视,目光中是赤诚炽热的爱恋,是永不分离,共伴此生的坚定信念。

    瀑布的脚下,一座宽敞的吊脚竹楼傍水而立,屈衡在竹楼走廊上来回踱步,思绪万千。风陵湖一战,昭伯被擒,他日夜寝食难安,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昭伯可能遭受的待遇。

    他目光透过竹窗,落在屋中女子身上,心中忖道:此女已经研究那幅画卷整整三天的时间,却无半点结果。难道是我对她的期望过高的缘故?

    屈衡踌躇之际,荆歌与水濯二人正迎面走来。他目光与荆歌相接触,不悦的神色顿时又浮在脸上。当日若非荆歌那一剑有意放水,卫松疾便早已死在风陵湖,昭伯也不会被抓为人质。

    尽管屈衡对荆歌当日的表现极其不满,但还是引而不发,沉默以对。荆歌从容镇定地与他擦身而过,很快消逝在走廊的另一头。

    水濯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但还是不明这二人间发生过何事,一脸的迷茫地站在原地。

    屈衡沉声道:“濯儿,你现在去灶房烫一壶好茶,顺便将公先生叫到这里来。”话毕,便旋即步入屋内。

    苏镜单手支额,目光在手中羊皮画卷上来回游动,旁边搁置着大量的翻译笔记。瀑布的轰鸣声不时传入屋内,苏镜心无旁骛,根本无视耳边的冗乱杂音。

    屈衡走到她跟前,随手翻阅了几处笔记,疑惑道:“只是短短的几句匈奴文罢了,怎会出现如此多的译文?”

    苏镜淡淡道:“异族文字,整译起来本就艰涩,加上这画卷表面模糊不清,断句众多,可能出现的译法也不尽其数。”

    “如此说来,还须等待一段时间,嗯?刻意怠慢,拖延时间,对姑娘你来说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苏镜将笔记摞成一堆,心不在嫣道:“屈先生若嫌不满意,那晚辈也没有办法。”

    屈衡心中万分不满,但也只能隐忍不发。

    过了片刻,扣门声响起,水濯和公申征二人步入屋内。

    屈衡接过水濯手中端捧的茶水,亲自递到苏镜的跟前,语声关怀道:“请原谅老夫刚才的失言,此事的确不宜操之过急,只是还请姑娘能够忘却过往种种不快,能在剩下的几天时间里查清此图内藏之玄机。”

    苏镜迟疑地看了看屈衡手中的茶杯,颔首微微一笑,衣袂掩口,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饮罢后她立刻称啧道:“甘香浓郁,入舌后又带了丝若隐若现的清甜,真是好茶,就是不知此茶为何名?”

    屈衡哈哈大笑道:“这叫‘解忧茶’,喝了此茶,咱们之间就达成和解,彼此再无担忧。”说罢,便将自己的那一杯茶饮下肚去,以示诚意。

    苏镜笑道:“前辈既已如此看重苏镜,那镜儿也只能尽自己所能,争取在今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屈衡点了点头,又对水濯道:“濯儿,你的伤势已经痊愈,苏姑娘的饮食起居便交予你照料吧!”他转身瞅了瞅一旁的申征,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相继都出了房门。

    水濯张开嘴形,想说些什么,可是不等她开口,屈衡便已消失的不见踪影,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了口气,将苦水硬生生咽在肚里。她自幼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庶生活,向来都是别人伺候自己,又岂有自己伺候别人的道理。

    她看了苏镜一眼,想起了刚才屈衡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中眼前的女子顿生厌恶。

    “看你的举止和打扮,应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水濯用一种不屑一顾的目光打量苏镜,冷笑道,“还算有几分姿色,无怪乎卫松疾会那么在乎你,只是你那一套迷惑几个男人或许管用,但是要让本小姐来伺候你,却是做梦!”

    苏镜微微怔了一下,笑了起来:“姑娘说笑了,这些话从何说起?”

    水濯把头别过去,冷冷道:“哼,总之你是卫松疾的心上人,那么便也是我的仇人。”

    “心上人?”苏镜一怔,秀颊微红,语声当中夹杂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拘束:“姑娘误会了,我和他只是认识才几天的朋友……”

    水濯冷笑道:“唉,不愧是大家小姐,说起话来都这么含蓄,这点倒不怎么像我们江湖中人。”边说靠近苏镜,用鼻子轻轻在她身上嗅了嗅,忽地紧锁了眉头,眼神飘乎不地看着她,连连摇头道:“你的身上有一种很微弱很特殊的香味,尽管你有意用紫檀罗香去遮掩,但还是逃不出同样身为女子的我的鼻子?”

    苏镜右手捂着头,一副无力的样子对水濯道:“若没有其它事情,就请先出去好么!”

    见苏镜做出了送客的姿势,水濯甚觉无趣,轻哼一声,拂袖出槛,重重关上房门。

    苏镜独自一人伏在桌岸上,脑中回荡起刚才水濯的那番话,思之痛苦之处,竟咬住自己薄唇,眼角泛起粼粼泪光。

    门外的水濯听到屋内隐隐传来女子的抽泣之声,不由心生侧隐,暗暗道:难道是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无意间中伤了她?唉,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无缘无故地卷入此事之中,也不知接下来会被义父怎样摆布利用,自己实不该如此过分对待她。

    水濯有些懊悔,只恨自己平日说话快人快语,从来不经大脑。她心中烦恼,耷拉着脑袋,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