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指……夫人吗？”她心中有些忐忑，实话，她不知道赵寒泽对她的评价是好或是坏。

    上位者，有需要一个对自己有所隐瞒的手下吗？

    但她只想为自己辩驳，想让赵寒泽明白她有多忠心。

    “那一天是认识夫人的第一天。”珊卓望着天空：“我全身是血，是夫人收留我的。”

    她抿了抿嘴，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更是她不愿再次回忆的伤疤，直到现在都是她心里的恐惧。

    印度乡下农村长大的她，在七岁那年突然被人贩子带走，被迷晕之后的她一睁眼就处在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虽然是种姓制度下公认的底层阶级，但她身上却少见得如同北方人，深邃的五官美得如同洋娃娃般亮眼，这大概也是她被人贩子看上的主因。

    身处种姓制度之下的贱民，她没有上过学，没有任何知识，但她却有着一颗异常聪明的脑袋。

    在印度贫民窟里，她没有机会上学，被养着等待着十三岁月事来的那天出嫁，这些都是她早已有所预料的命。

    但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喊，买下她的，是一对年事已大却始终无法拥有孩子的美国有钱夫妇。

    靠着她的努力和养父母给予的财富，她顺利的进入知名顶尖常春藤联盟大学就读，并取得硕士学位。

    她毕业那年，养父母相继去世，但却没有留下任何一点财产给她。

    也是那时，她二度遇上不法分子，那晚是她第一次上班，但一群男人竟趁着她在夜店的包厢里，强上了她。

    她奋力抵抗，最终却仍无法守住清白，并且全身多处受伤，在大腿上更被开上了两枪。

    拖着受伤的身体，她遇上了当时身处夜店外的宋苏妍。

    她只能求救，别无他法。

    当时的宋苏妍看着眼前的景象，说没有恐慌那都是假的。

    只因女人身上的伤和脚上的弹孔，可都不是假的。

    危急时刻，闹事者已经拥到了门口，保全人员持枪威吓仍拦不住，只求警察能快速赶到。

    宋苏妍一眼就猜出了这女孩大概率遇上什么事情了。

    她第一时间将她带上车，但因失血过多，没有其他时间磨蹭，她便着手进行了取子弹的手术，也顺利地止了血。

    这场闹剧，最后是在三名不法分子被警察逮捕，一名中枪死亡的情形下结束，这其中，更损失了一名保全。

    事后，珊卓因宋苏妍而捡回一命，但强上她的歹徒当场身亡，因此她无处可申冤，也只能含恨吞下羞辱。

    当时宋苏妍仍未升上教授，因此时常能进出珊卓的病房并抽空陪她。

    两人也是因此而结识。

    那时，赵寒泽创业遇上了瓶颈，公司内部人员爆出潜规则下属，而赵寒泽之所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全是因为当时的秘书有严重仇女倾向，选择合理化上司的行为，最终导致悲剧。

    那是赵寒泽大动作整顿公司，更大范围裁策秘书，也是那时，多出了一整个秘书部门，就是为了避免类似事情再次发生。

    那时，赵寒泽告诉她，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庸臣蒙蔽双眼的昏君，没有适时作出最佳决策，他只求能亡羊补牢，而非成为下一位晋惠帝，最终代领JEAN集团走向灭亡。

    之后秘书室成立，公司重新走回正轨，但总秘书的位置，却仍一直空缺。

    宋苏妍知道，先前那位秘书办事能力确实强大，没人能了超越，赵寒泽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她灵机一动，推荐珊卓去应征。

    而她华丽的学历和出色的能力，确实让她拿到了这个职位，实习期满，她顺利地留任，一做直到了现在。

    “总裁，”珊卓从抬头望天直到低头看地，鼻尖一抹酸涩感油然而生：“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往不懂事，以后不会再有所隐瞒。”

    赵寒泽愣了愣，一边消化他所得知的讯息，一边思索珊卓的语意。

    他不在乎珊卓的过去，只在乎她的办事能力，当初只以为她和宋苏妍是偶然相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偶然。

    但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是苏妍所以没关系。”赵寒泽低头看着眼前低着头一副领教受罚模样的秘书，有些好笑：“这些事都是小事，她喜欢便由着她去吧，我不怪妳。”

    “总…”珊卓抬头，正想说些什么。

    “赵总！飞机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好。”赵寒泽点了点头，他没听到珊卓的声音，自顾自地开口：“先让他们守着，等我回来再看情况。”

    也许他这一趟回来，事情就不一样了。

    “是。”珊卓点了点头：“我会随时汇报状况。”

    这一趟，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旅程。

    赵寒泽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的思绪却全飘进了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人那里，他想着这一趟去又回来，是不是就变成三个人了？

    没错，宋苏妍要生了。

    两小时前，宋苏妍表示有预感即将临盆，开始规律阵痛了。

    本来宋苏妍是不打算叫他回国的，但禁不住老爷子的威严，只能点头作罢。

    她不知道现在两大公司是怎么样个交战状态，但她也知道，现在让他分心，岂不是在断赵寒泽后路？

    宋苏妍不理解赵老爷子的想法，只知道自己说不过老人家，便放弃了争论。

    而私心来讲，自然是希望自己临盆时，老公在一旁陪伴的，虽然不确定到时，赵寒泽是否能及时出现。

    也许是宋苏妍和赵寒泽两人都心有灵犀，这场阵痛持续了三十多个小时，宋苏妍心里焦急不安。

    直到第三十一个小时，宋苏妍被送入产房，而此时，赵寒泽人正赶到医院。

    “妍妍！”赵寒泽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产房，第一时间凑上前紧紧握住宋苏妍的手。

    “呃……”宋苏妍表情痛苦，话都说不出来。

    “深呼吸！”妇产科医师此时正极具耐心的引导着。

    “头出来了！”

    孩子很给力的在赵寒泽到场的那一刻探头出来，让宋苏妍心里都有些无奈。

    “老婆，再努力一下！”赵寒泽亲吻宋苏妍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脸颊：“加油。”

    他一遍一遍地鼓励着，在宋苏妍身上的痛苦，就好似也在他身上发生着一样，他一点也不好受。

    “呼……”宋苏妍浊浊地深深吐气，身下撕裂的感受痛彻心扉，让她绝望到想在此刻失去知觉。

    听着女人的声音，赵寒泽侧过头不忍直视，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可是女人的嘶吼已然分崩离析，剩下虚无的声音已经不停地喘息。

    宋苏妍本身骨盆就较小，加上过长的阵痛期，起身已经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此刻要她立刻昏迷都做得到。

    “再努力一点。”医生提醒：“否则就得用上产钳。”

    产鉗……

    若是产妇在分娩时遇上难产，便需要用上产钳以确保孩子能顺利出生。

    宋苏妍自己知道使用产钳的危险性，自然是不希望孩子有一丝受伤的可能性。

    “老婆……”赵寒泽担心地擦掉她脸上的汗渍，可惜，他除了在一旁鼓励，什么事情都帮不上。

    “我…好累……”宋苏妍用气音低声：“不要产钳……”

    下一秒，她突然爆发一般压榨出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

    “啊……”

    伴随着宋苏妍撕心裂肺的哭喊，孩子也终于顺利产出。

    下体早已血肉模糊，但宋苏妍已经失去了痛觉，也许是无痛分娩的功劳，也许是体力透支导致了麻痹。

    孩子的声音吸引了医护人员的注意，儿科医生立刻着手检查婴儿，而妇产科医师则开始进行缝合。

    “妈妈很棒。”医生告诉她：“接下来是缝合。”

    听到缝合，赵寒泽皱了皱眉头。

    “别……”

    宋苏妍拉住了赵寒泽的手，就怕他走过去看到她现在的惨样。

    还是学生时的她第一次看到产妇生产完的下体后，整整三周都不敢再踏进产房。

    还是老师压着她她才进去的，天知道她花了多少时间克服那段压力？

    每次看到，她都觉得自己也很痛。

    而现在真正经历了，却没知觉了。

    所以，她怕赵寒泽被吓到。

    但她的担心多余了，因为此刻，赵寒泽眼中，只有她。

    “对不起……”那一瞬间，赵寒泽除了歉意，什么都不知道能怎么做，他很绝望，他不能帮她生孩子。

    宋苏妍睁开疲惫的双眼，紧了紧两人紧握的手，声音沙哑：“又不是你的错……”

    “我只是很抱歉……”赵寒泽声音竟有些哽咽：“我不能帮妳……”

    但此刻，宋苏妍早已虚脱到昏睡了过去，只剩下她的手，还紧紧握着他，不肯放开。

    赵寒泽心都碎了。

    “我不会再放开妳了。”赵寒泽拨了拨她额钱碎发，珍惜地吻了吻她的唇：“永远都不会。”

    “哇！”孩子强而有力的哭声，让在场的医护人员都会心一笑。

    “爸爸要不要来剪脐带？”

    医生递给了他一把剪刀。

    赵寒泽伸手剪了脐带，但望着医生手上的婴儿，有些愣神。

    “怎么了？”一旁的护士有些疑惑。

    “怎么这么丑？”

    “……”小婴儿的哭声孩子持续，但这位父亲的话成功地让在场医护瞬间沉默。

    这孩子才刚出生，就收到了来自父亲的嫌弃了吗？

    宋苏妍的恢复力算很快了，但也在产后五小时才渐渐清醒。

    一醒来，身下撕裂的感受，让宋苏妍顺便不敢再乱动。

    “醒了。”赵寒泽在一旁处理着公务，就在宋苏妍睁眼那一刻，赵寒泽立刻放下手上的事务上前查看。

    “我叫医生，妳等等。”

    他伸手就要按床头的按铃。

    “不用。”宋苏妍忍着疼痛，扯出一抹笑容。

    在妇产科实习时遇过太多了，她很明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嘶……”宋苏妍想要拿水，却因为牵扯到下半身而痛得流了眼泪。

    “怎么哭了？”赵寒泽看到宋苏妍流泪，紧张地弯下腰来查看状况。

    “很痛吗？”赵寒泽记得医生有提过，自然产后孕妇的撕裂伤是非常痛的。

    “水？”赵寒泽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要什么，赶紧递上。

    宋苏妍喝了一口水，才感到口渴的感觉稍稍缓解。

    “我睡了多久？”她总觉得自己才昏过去一下而已，但窗外似乎已经翻起鱼肚白了，她是傍晚进的产房，她印象很深刻。

    “五个多小时。”赵寒泽瞻前顾后：“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宋苏妍摇摇头，默默地又躺了回去，但稍微牵扯到伤口，又痛得红了眼眶。

    赵寒泽抿了抿嘴，眼神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我还是叫医生吧。”

    宋苏妍禁不住赵寒泽执意，只好任他叫来医生。

    接生的医生还是比较温柔的，经验多不说，长期接待上流人士，也比较能懂有钱人那一套，立刻就提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法，毕竟钱不是问题。

    “这是很正常的。”

    医生走后，赵寒泽还是一连自责地看着地板发呆，好好的没事要个孩子干什么？让宋苏妍受罪。

    结果却是宋苏妍在安慰他。

    “我已经很幸运了。”

    至少她的撕裂程度不到非常大，她在实习期甚至看过更严重的，产妇二度、三度撕裂伤她都有见过。

    “我们不要再生了。”赵寒泽摇摇头，帮宋苏妍盖好被子，愣是一点也不敢动到她。

    宋苏妍看着赵寒泽的侧脸，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遇见你何其幸运。”

    “什么？”

    宋苏妍声音太小，以至于赵寒泽没有听清。

    “没事。”宋苏妍微微一笑：“我们的孩子呢？”

    听到宋苏妍提起，赵寒泽就哼了哼：“一群亲戚朋友在看着呢。”

    这点赵寒泽就特别不理解，明明累得是妈妈，怎么大家就只会围着孩子转呢？

    宋苏妍听出了赵寒泽语气中的不悦：“有人看着不好吗？”

    “那最好，别来烦妳就行。”

    “孩子会饿。”

    “谁管他呢？”

    宋苏妍忍不住了笑了：“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