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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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回到藤州

    江风阵阵,绿水粼粼,韦天明看着两岸倒退的青山,心神有些恍惚。昨日探得书生被擒后,他回到渔村跟房东退了租。他没有跟萧轲说出直情,只道书生有可能回了藤州,提议回去看看,顺便祭拜一下萧氏夫妇。

    他知道凭自己一己之力,要想找到书生,尤其从行踪神秘的天狼门手中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当然,他也想过利用天狼门急需“还魂丹”的心理,先在江湖上散布消息引他们上钩,然后拿假药去交换,然而思来想去,知道此计可行性不高。最为关键的是,他不知道天狼门抓人除了寻那药,还有没有其他目的,更不知他们是否已对书生下了毒手。因为未知,所以不好妄动,他只能寄希望于天狼门还有求于书生,暂且留着书生的性命,然后他再慢慢想方设法图救;或者书生可以寻到机会,自己逃脱。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暂离广州这个是非之地,同时安置好萧轲。

    韦天明的提议,自然得到萧轲的赞成。事实上,离家这么久,他确实有些想家了,而且他也认同韦天明的假设。于是两人当即便去坐船西进,但因为覃家有宝的消息招引了大批的江湖人,再加上因为“三月三”的关系,往返广西的商旅大增,几大码头的船只供不应求,他们没能订到当天的船票,只好又回渔村多住了一晚。

    也幸亏他们多住一晚,所以与韦天明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清秀而爱哭鼻子的莲花宫婢女到渔村找他时,才没有错过。不知蓝夕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可以让朱珠安心回莲花宫养伤,只是走之前,对韦天明的眷恋和关切之心仍很强烈,吩咐她这个贴身的丫鬟,给他送来两套衣物和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用的是一药之恩的名义。

    如此厚礼,尤其是一个爱恋着自己的姑娘送来的,韦天明一开始是婉拒的。但那小丫鬟也执拗得很,坚决执行主子的命令,最后她机敏地把东西塞给了在一旁“瞧热闹”的萧轲,然后匆匆拜别了。韦天明无奈之下,唯有收下银票,只是把衣服给了房东老陈。当然,早上辞别房东和阿香时,他也没忘多塞了几锭银两。

    “叔叔,你也吃吧。”萧轲掰开一个橘子,递到韦天明面前,微笑说道。

    韦天明回过神来,接过橘子,嚼了起来,然后将萧轲揽入怀中,笑道:“小轲,快要回到家了,开心吗?”

    萧轲把头点了点,随即又摇了摇,说道:“我是和文伯伯一起出来的,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回去,也不知文伯伯是不是在家……”说着说着,他将头埋低了些。

    韦天明将萧轲抱紧了些,道:“不要担心,你文伯伯吉人一定有天相。饿了吧,走,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说完,便将萧轲放开,起身拉着他的手向船舱的餐厅走去。

    一天过后,两人终于出现在了藤州的码头。舟旅劳累,再加上这两天没睡好,萧轲看起来有些困顿。但站在老杨曾经摆摊的地方(摆摊的草棚没有拆去,现在成为商旅歇息的场所),他还是显得有些亢奋,不停地跟韦天明说着“那年那事”。

    韦天明的本意就是带着萧轲去浪荡,看到小家伙滔滔不绝的样子,心情自然也不错。再加上藤州的风景秀丽,他更是乐得让萧轲做小向导了。

    萧轲虽然年纪小,但也经常被书生或者老杨带着在镇上转悠,故而对镇上还算熟悉。在码头待了一阵子后,他带着韦天明走街穿巷,向着鸡谷山的书院走去,一路上他用小指头将道路和街上商铺一一介绍着。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书院后院。看到紧锁的篱门,还有院中无人打扫的落叶,萧轲的神情凝重了几分,对着院子喊道:“文伯伯,文伯伯……”

    韦天明任由萧轲喊着,目光快速地将周围的环境看了遍。他从与萧轲的聊天中,得知了书生在此处生活了八年有余,因而有些好奇。虽然不知道书生为何要诈死并隐姓埋名,但他也猜到真正的原因应该不单单只是情伤。他当然知道书生结义大哥萧芾前些年被人围杀了,只是书生诈死的时间比那早了几年,他并不能确定这两件事之间的存在着关系。当初知道书生身份后,并听到萧轲自报姓萧时,他脑中有闪过萧轲与萧芾的联系,但他只是幼年的时候见过一面萧芾,并不熟络,后面听萧轲述说农村后,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看着萧轲有些沮丧的样子,韦天明暗叹了口气,明知道书生已被天狼门擒了,自己竟然也和萧轲一样,打心底希望书生可以脱困并来回到此处,不免有些……

    正当韦天明在自嘲时,萧轲停止了喊话,轻轻引了下他的手,道:“韦叔叔,文伯伯不在这,我想回家看看。”

    韦天明点头道:“好的呀,那小轲,你还记得路吗?”

    萧轲道:“记得,但我想先去找一下林三哥哥和唐七哥哥。”

    于是乎,萧轲又带着韦天明,在镇上转了圈,可惜那两人外出接单去了,他们没能见着。

    带着有些失落的情绪,萧轲在韦天明的背上,终于回到了那个已无人气的家。但看着蛛网密布,杂草丛生的土房,萧轲没有哭泣。简单跟韦天明介绍一番后,他告了个歉,自行到杂物房拿了个小锄头,到院中锄草。

    韦天明看了两眼,也拿了个锄头帮忙。没搞两下,他忽然看到萧轲看着两棵草怔怔发呆,以为小家伙出了什么事,立马放下锄头,走过去,问道:“小轲,咋啦?磕到了吗?”

    萧轲将锄头立了起来,摇头道:“不是的,这个地方……我阿爹阿娘就是在这里被人杀死的,我看见了,他们就躺在这……”

    看到萧轲眼中的泪幕,韦天明拍了怕他的肩头,柔声道:“小轲,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萧轲用手臂擦了擦眼,强笑道:“我不哭,阿爹说过男子汉不能哭鼻子。文伯伯说,阿爹和杨伯伯他们会在天上看着我的,所以我要乖乖的。”

    韦天明也跟着露了个苦笑,道:“嗯嗯,那些爱我们的、以及我们爱着的人,都没有死,只是去了天上。过两天就是清明了,到时候叔叔陪你去拜祭一下你阿爹阿娘,好不好?”

    萧轲猛地点了几下头,道:“谢谢叔叔,到时候顺便拜一下杨伯伯,他和阿爹他们在一起的。”

    韦天明从萧轲口中听到过无数次这个杨伯伯,也从书生那喝过他的酒,知道此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可惜无缘结交了。

    两人又说些其他后,便重新拿起锄头,不一会儿便将院中杂草去掉。短暂歇息后,又将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体力劳动,两人都有些饿了,于是包袱里取出馒头,就着刚烧的茶水啃了起来。好在萧轲不是娇生惯养的孩子,而韦天明对吃食也不苛求,两人坐在天井,看着夕阳,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夜幕方降,萧轲和韦天明已经躺上了床。他们拿着萧家剩下两张破棉被,随便铺一下,就睡了上去。可能是乡村的环境让人“心旷神怡”,也或许是路途劳累,没多久,两人便各自进了梦乡。

    蛾眉月东升又西降,乡村的野喧还在持续着,但被噩梦惊醒的韦天明却没了睡意。他披上衣服,拿着酒壶,来到院子赏月。

    事实上,这几天韦天明喝酒的频次已经大为下降,但方才的梦,又让他那被溺水的苦闷感沉了几分。听着此起彼伏的蛙叫虫鸣,韦天明肚子里的酒也逐渐多了起来。就在他想赋诗一首时,听到房间里传来萧轲打哈欠的声音,不久便是穿衣翻包袱的声响。

    韦天明止住了举壶的动作,正想去看一下,回头便看到萧轲站在门槛那拿着个馒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他哈哈笑道:“小轲,你不会是被饿醒的吧?”

    萧轲走到院中,坐在了韦天明的边上,讷讷说道:“不是的,是做了个噩梦。然后,嗯,是有些饿了。韦叔叔,你饿不饿?”他将馒头掰两半,把大块那半递给了韦天明。

    韦天明将酒壶晃了晃,笑道:“叔叔有酒,饱得很。你饿了的话,就先吃着馒头哈,等天亮,我们到镇上再吃顿好的。”他咕噜咕噜地闷了两大口酒,然后从萧轲手里撕了个馒头条子,放进口中嚼了两口,道:“你之前跟文伯伯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都是他做饭的?”

    萧轲摇头道:“阿爹阿娘死后,是杨伯伯给做我们做的。后来杨伯伯不在了,文伯伯才开始做的,不过他不怎么会做饭。”

    韦天明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书生在厨房手忙脚乱的画面,嘿嘿笑道:“那是不是很难吃?”

    萧轲想了想,道:“欸,没有杨伯伯做得好。其实也没几餐,我们就去了广州,然后……”

    韦天明嗯了声,道:“小轲,现在你也知道,你文伯伯一时半会儿,嗯,哎,暂时回不来。接下来,你就跟着我吧?”

    萧轲把头抬了抬,然后又点下,道:“嗯,我听叔叔的。”

    韦天明心中舒了口气,心想道:“看来以后要学一下做饭了,不然两个人要经常挨饿呀。”他挠了挠头,下一刻便想到,可是到哪去学呢?他侧过脸,看到萧轲看着萧氏夫妇死去的位置发起了呆,又忍不住暗暗吁了口气。兴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萧轲从怀思中回过神来,向他咧嘴一笑,将一小条馒头递了过来。

    韦天明看着萧轲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小轲,咋啦?”

    萧轲忽然扑通给韦天明跪了下去,道:“韦叔叔,你可以不可以教我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