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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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山雨欲来

    韦天明刚想起身去叫醒萧轲,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吱呀声,接着有脚步声靠近,他一个轻纵上了房梁。不一会儿,他看到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在床边看了下,又帮那男孩盖好脚丫,整了整被子,然后轻轻地关门离去。

    待院子恢复平静后,韦天明来到了床边,看着酣睡的小家伙,心想“从那日的情况来看,这小孩与那家伙的关系极深。覃家把他安排在此,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并让人暗中观察,显然也是为了那家伙。而他之所以被天狼门和覃家双方盯上,想必是因为那劳什子宝物……”

    韦天明从衣兜里拿出那个红色盒子,取出里面的小瓶子。自那晚看过一眼后,他没再打开,今日听到那些传言再加上方才的推测,他对这个小瓶子也有了兴趣。打量片刻后,他拔出塞子,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顿时全身甚是舒爽。

    侧过瓶子,韦天明看到里面有一颗指头大小的暗红色药丸。他把江湖中有名的良药和毒药想了遍,最具价值的无非也就是药王谷的“还魂丹”,但那“还魂丹”是奇珍不假,可它的价值还不足以让天狼门和覃家如此大动干戈,难道这药比“还魂丹”还厉害?于药理这一块,韦天明知之甚少,想了片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把盒子放回兜里。

    韦天明打消了叫醒萧轲的念头,回到椅子上,发了会呆后,从来时的侧窗又退了出去,几个纵掠消失在黑夜里。

    天方晓,萧轲还在梦乡里游荡,听到有人喊“阿轲,起床啦!”他睁开眼,看到那个叫阿岚的小女孩,站在床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发笑。

    萧轲揉了揉眼,有些拘谨地回以一笑,“你咋这么早。”

    “我天未亮就醒了,想着小茹姐姐会给你做好吃的,便来了。”阿岚嘻嘻一笑,走回桌子边,拿起一块芋头糕嚼了起来。

    “嗯,小茹姐姐做的糕点很好吃的。”萧轲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刚想穿衣,身穿孝服的小茹端了盘热水走了进来。

    看到一旁的阿岚,小茹讶道:“阿岚小姐,你咋来了?今日不用跟少夫人去替四老爷守灵吗?”

    阿岚摇头道:“娘亲穿了你这样的衣服,一大早就出门了。我饿了,就过来了。”说完,又拿了块红豆糕。

    小茹微微一笑,柔声道:“那你稍等,我在熬牛肉粥,等下再给你们煮两个小菜。吃饱了,再和小轲去玩。”

    覃家偏厅的灵堂上,前来吊唁的宾客一波接着一波,覃光杰带着几个兄弟迎来送往,忙得不可开交。至于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则被邀约到主厅,由覃天华亲自接待。

    预坐者十数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岭南武林的代表人物。覃天华一边喝着兄弟刚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一边将天狼门袭击的事情徐徐道来。

    “想不到天狼门的余孽竟如此猖狂,完全没把我们岭南武林放在眼里。操他祖宗,老夫提议,我们再次联络武林同道,将这些妖邪连根拔起!”一个矮胖老者大声喊道。此人是七星洞的洞主黄金虎,与覃家算半个姻亲。当年曾参与过围剿血窟窿,与天狼门也有一段血仇,是以虽年过七旬,但听到天狼门在广州城的举动,脾气仍然火爆。

    高州武林世家陈家家主附言道:“金虎兄所言甚是,除恶得趁早。天狼门和血窟窿蛰伏这么多年,如今重现江湖,必定会再起风雨。看天狼门这次的架势,其势力与之前鼎盛时期也不逞多让啊。虽然在座的,在这武林之中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小弟不是长他人之气哈,单靠我们这一门一派,恐难与之相抗衡。其他武林同道先不说,我们岭南各派得先联动起来。”

    黄金虎侧头问道:“弘毅老弟,怎个联动法?”

    陈弘毅瞥了眼南海剑派的陈先观,继续说道:“我们岭南武林人才济济,如果大伙团结起来,我相信不比任何门派差。我们不妨结个盟,大伙推选一个德才兼备、武功卓绝的人做盟主,领导岭南诸位同道,共诛妖邪。天华兄,你贵为岭南武林的第一人,可得主持一下大局啊。”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各人面色各异,一时私议声四起。

    虽说岭南武林结盟并非首次被提出,但陈弘毅这般言论分明是想推覃天华为盟主,这是将岭南另一大武林世家--潮州林家,摘除在外了。论实力,林家并不比覃家差,只不过十年前,林家家主林广义在比武中败给了覃天华,是以在江湖的谈论中,沦为了岭南第二。覃林两家百年来虽无深仇大恨,但因处处竞争,小摩擦不断,一向不相往来,是以今日无人与会。

    此外,按地域来分,南海剑派也属于岭南武林的一份子,只是因其孤身海南,且前任和现任掌门不屑将自己归属到岭南武林中,也很少参与岭南武林的活动,渐渐地江湖中人说起岭南武林时,并不包含南海剑派了。但覃天华的武功,在江湖的流传中,确实是岭南第一。据说其在十几年前赢了当时初为南海剑派掌门的王穆,只是南海剑派与覃家一向交好,后面更结为姻亲,后来二人没再比试过,是以江湖中人论起他们武功时,多数人还是以覃天华为上的。故南海剑派虽贵为八大派,但其在岭南诸派中的威望,并不及覃家。

    覃天华目中精光一闪而过,先看了眼陈先观,只见其脸上神情淡然,而后又察看各人的反应,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刚想说话,却被一个尖锐声音打断了。

    “嗯哼,虽然弘毅说的也不无道理,但老身以为,结盟之事还有待商榷。现今,最主要的应是先搞清天狼门此举的动机何在。覃家主,你们真不知天狼门想要夺取的是何宝物?”

    覃天华看着下首一位满脸褶子的老婆子,道:“叶大嫂,方才愚弟说了,近来江湖的传言兴许是天狼门另一毒计,我们没有得到什么宝物,那东西是我四弟替人保管的。我也是事后才知晓,不过已命人彻查,相信不日将有答案。至于那物件,现在想必已落入天狼门之手。叶大嫂……”话未讲完,覃天华忽然像鬼影一样飘出大厅,纵上屋顶。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屋顶传来打斗之声,紧接着听到覃天华喝道“朋友,既然来了,就留下吧”。这时,众人才知晓,屋顶来了不速之客,纷纷赶到院中。只见覃天华如穿花飞蝶般在两个黑衣人身旁游走,掌风呼呼,逼得那两人只有招架的份。院中众人都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但此刻都有些自惭,方才他们没一个听到屋顶有异声,而从那两人的剑法来看,均是江湖上一流好手,但在覃天华面前,都施展不开,可见覃天华武功之高。他们均想,如果换作自己,可能最多五十招就落败了,心中对这个岭南武功第一人,又多了几分钦佩。

    片刻之间,覃家两位天字辈的高手,也来到了屋顶,分站东西两方,以防敌人逃窜。

    覃天华刚出手时,怕来人有后着,是以只用了七成功力。交手后,发现敌人的武功虽然也不错,可与自己相差甚远,取胜是轻而易举之事。而在游斗中并无发现周边有异样,为了尽快擒住来人,同时在众人面前露一下威,于是瞬间将前段时间闭关所悟的武功施展开来,掌法更加迅猛。十余招过后,那两名黑衣人一一被拍中胸前重穴,摔下屋顶,然后被下面的覃家弟子绑了起来。

    在众人一片喝彩声中,覃天华飘回院中,摆了摆手,道“方才老夫没跟你们打招呼就和敌人交手,失礼了”,说完率先回到厅上。

    待所有人都重新坐好后,覃天华给了旁边老者一个眼神,那人走到两名黑衣人面前,撕下他们的面布。只见来者均是四十出头的男子,长相相似,瘦长的脸上布满胡须,显然是一对双胞胎。

    那位覃家天字辈高手问道:“两位从何而来?到我们覃家又为何事?”

    一个黑衣人瞪了眼覃天华,又环视一周,笑道:“老子是你祖宗,来看我的乖孙子……”

    那覃家老者一掌扇了过去,顿时将那黑衣人的两颗牙齿打飞了,然后蹲下身子,将内力通过手掌逼入一位黑衣人的天池穴,哼声道:“既然你要找难受,我成全你!”

    “覃天泽,就这点手段么!乖孙子,给祖宗挠痒要大点劲儿,哈哈哈……”那名黑衣人喘着气颠声笑道,其脸色逐渐狰狞,黄豆般的汗珠顺着胡子不断下滴。看得出,被此法逼供,很是不好受,但其也颇有骨气,任由覃天泽催加掌力,忍着痛楚只是笑骂。

    另一个黑衣人不忍看着兄弟受苦,歪过头,咬紧牙关,身子却不自主地抖了起来。覃天华和厅上诸人,喝着茶,谈起其他无关痛痒的小事,对覃天泽的审问,像是没看见一般。

    覃天泽将另一个黑衣人的表情看在眼中,老手一拂,点了方才逼供那人的哑穴,转过身,笑眯眯道:“这位仁兄,想必是个识时务之人。”

    那黑衣人看着躺在地上、满脸愤恨的兄弟,摇头道:“我不能说!”

    覃天泽打了个手势,门外走进两名弟子,将躺着那黑衣人带出了大厅。他从边上的一个空着的桌位上,倒了杯热茶,蹲下来,将茶水灌进黑衣人口中,道:“此刻你兄弟不在了,你就据实交代了吧,只要没有对我们覃家做出大恶之事,我保证不再为难你们。”

    那黑衣人咽了口茶,眼神翻转,思索数夕,喃声道:“你说的,嗯……此,此话当真?”看了下主座的覃天华后,说道:“我们兄弟本是山东人士,自小跟着师父在山里习武。去年师父去世后,大哥带着我到济南城闯荡。因为武功还过得去,我们很快在济南闯出了名声。前不久,天狼门的人找上我们,许以行者的职位,但前提是先有所建树。师父教导过,行走江湖,不可为恶,我一看他们就不像什么好人,拒了。但大哥被他们说动了,我拗不过,只好跟随……”他忽然感到有十数道目光盯了过来,不自主地左右看了下,停了叙述。

    覃天泽咽了口痰,再奉上一杯茶,笑道:“兄弟,莫怕,继续吧。”

    “答应加入天狼门后,我们兄弟就被安排南下。前几日在九江,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刺杀你,只不过跟了你一路,都没有合适的机会。”那黑衣人指了指覃天泽续道。

    覃天泽瞳孔收缩,似笑非笑道:“哦?杀我?”

    那人点了点头道:“嗯,他们给了我们兄弟一堆画像,都是你们覃家天字辈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你回广州之前杀了你。只是直至昨夜,你回到了覃家,我们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他看了眼覃天泽的表情后,低了低声音道:“后面任务失败后,他们改为让我们兄弟前来覃家刺探消息。没想到,刚来没多久,就被覃大侠发现了。”

    覃天泽转过身与覃天华对了一眼,均露出惊虑的表情。厅上其他众人,也神色各异,显然都没想到,天狼门会作此布局,也不理解天狼门此举用意何在,但他们心中对那盒子的兴趣是越来越浓了。

    覃天泽站了起来,看着黑衣人的双眼道:“哦,那像你们这样被安排来除去我们兄弟的人,还有多少?”

    那黑衣人摇头忙道:“这个,这个我们不知道啊,他们布置任务都是单人联系的。我们进天狼门也没多久,为何要杀你,我们真不得而知。接任务的时候……”

    覃天华忽然喊道“九弟小心!”然后起座,窜了过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啊”的一声,那黑衣人后脑勺被暗器打了个洞,登时气绝人亡。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一阵哈哈大笑,“覃天华,你这老儿,还算有些门道。”众人望去,只见一个五十左右的胖和尚,左手握着酒壶,右手拿着一只烧鹅腿,坐在院墙上胡吃海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