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二零零六年七月十一日,星期五,阴天。
在老家待了一年后,孟文很是享受这种和家人团聚的感觉。
这天孟文吃好早饭后,在儿子孟飞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去警局了。
下午三点钟,一位健壮的妇女来到警局前台,气喘吁吁地向孟文说道:“我,我要报案。”
“你要报什么案?”
“我儿子失踪了。”
“哦,那你和你儿子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吗?”
“超过了,早就超过了,都已经三天没联系上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来报案!”
“我……我就想,我儿子十八岁的人了,还能走丢吗?当时他电话忘记带了,没联系上他,以为他只是在外面玩嗨了忘记回家了,谁知道,他三天都没有用其他方法联系我们,也没有回家……”
孟文突然觉得她说的倒也没错。
“来,请出示您的身份证,并到这边做一些笔录,我们才能立案。”孟文说道。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位大婶长得有点眼熟。
孟文接过身份证,记下她的身份证号码和姓名。
“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他最后一次出现在什么地方?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刘浩志,最后一次就是出现在家里了……”
听到刘浩志三个字,孟文顿了一下,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继续做笔录。这时龙江浩恰好从身边走过,孟文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刘浩志是一年前在审讯室碰见的那个毛头小子,而这位叫王兰英的大婶正是他的母亲。
“那他是怎么失踪的?”
“前几天他说要去朋友家玩,我同意了,也没问他是去谁家玩的,后面发现他忘记带手机去了,没太在意,直到今天,三天了也没回家,我们也联系不上,班上同学家长以及认识的朋友我们都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问个遍,都说没看见,就赶紧过来报案了。”
“他现在还在上学吗?”
“在萍县一中读高中。”
“那他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高三十九班,班主任是刘彤老师。”
……
“这几天请保持电话畅通,以便联系。”
“好的,谢谢了,警察同志。”
“不用谢。”
送走王兰英后,局里马上开展了工作,但遗憾的是,关于刘浩志的事,无论他们大街小巷都走访个遍,也调查不出更多关于刘浩志有用的信息了,即便四处调监控,也只是发现刘浩志最后一次出现后,就离奇的消失了。现在看来,刘浩志就像被抹去了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世界上。
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三,暴风雨天气。
这天局长、副局长和好多人都出差了,局里只剩寥寥几个人,还有一个刚行拘结束坐在大厅里的人,一番流浪汉模样,鼻子上长了颗大痣,而他只是呆呆地坐着,好像在等雨停,但手里却拿着伞。
孟文在前台坐着,一个看起来年近七旬老人走了进来,他在门口甩了甩伞上面的雨水,他的袖子、裤腿子都被淋湿了。
“警察同志,我想要报个案。”他的声音有些微弱,加之凌乱不堪的造型,让人看到就觉得非常凄惨悲凉。
“你要报什么案?”
“我……我儿子走丢了。”
“那你和你儿子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吗?”
“已经……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一个月,怎么到现在才来报案?”
“我……我前段时间出差去了,留孩子一个人在家,回来……就不见人了。”
“唉,真是的,先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到这边做个笔录吧。”
孟文接过了老人递过来的身份证,孟文看了看,他叫高格,一九六一年出生,那就是说他才四十五岁,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再看看身份证上的照片,简直判若两人。二零零三年办的身份证,也就是两年前的他,虽然看起来说不上清秀,但也是一副干净清爽精神的模样,并且还有些发福。“两年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孟文不禁在心里发问。
孟文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总觉得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最后一次出现这什么地方?最后一次出现在什么地方……”
“我儿子叫高耀,他最后一次出现大概是在他的朋友杨义武的家吧……”
“这个杨义武家在哪里?”
“……”
“这地方没听说过啊。”
“那是他租的房子,现在他也不住那个地方了,至于人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那有什么和这个杨义武很熟的人吗?或者说最近有没有和他走的很近的人吗?”
“这些我都不太清楚,只知道高耀和杨义武是朋友。”
……
“稍等一下。”孟文开始在电脑上查资料。
“十八岁是吗?”奇怪,十八岁也能走丢,除非是自己想走,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孟文心想。
“嗯。”
孟文有些茫然,他又确认了一遍,但身份证号码确实没有输错。
“你的儿子可能已经……去世了。”
“什么!怎么可能?”
“你还是自己看吧。”
高格把头凑过去一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耀的脸,信息上也确实写着“死亡”二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死了,那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这个我也想知道。”
这时,高格的手机响了。
“您好,是高格先生吗?”
“是的是的。”
“这里是和谐航空公司,您的儿子高耀于七月二十八日乘坐我们前往东南亚的航班途中,飞机发生了爆炸,您的儿子不幸逝世,我们将会按照《民法典》对您进行四十万元的补偿,望您理解,节哀顺变。”
听到这里,高格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直到孟文将他扶起来,他才踉踉跄跄地离开。
“大叔,请等一下,别着急走,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高格摆摆手,孟文只好和他道别:“大叔,您慢走啊!注意安全!”
看着高格落魄的背影,孟文回想起刚才无意间看见他那种绝望的表情,好熟悉的感觉,就像五年前自己遇见的那位别人的父亲的一样,几乎一模一样,但是,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以前的那位父亲了。
想到这些,孟文感到非常揪心,看着笔记本上高格的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心想:“我还是多为社会做点贡献吧,就当做是我在寻求救赎,希望这些爱可以通过人们层层传递,最后传到那位父亲手里。”
孟文回到前台,发现那个流浪汉模样的人仍然坐在那里,于是对他说道:“你还在这里干嘛?怎么还不走?”
“在等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