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次元西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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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充

    刘三有那么多帮手,亏他躲酒店时不知道用。这会儿却来对付姜小妹。他们乌央乌央的涌进院子,拿手捉脚把我绑了,又一把扯住姜小妹,与我一发交给了随后赶来的海州捕快。那随我来的年轻女子,他们只道是带路的,便一时疏忽,放她走了。在农舍水缸里翻出尸体,这伙人扎堆的作呕,我忽然奇思妙想,这么多人一起呕吐,虚拟世界的主机会不会卡帧呢?

    卡帧是不可能卡帧的,我毕竟小看了这个世界的运行速度。不但npc们手脚麻利,就连政府机构也比现实世界运行的更快。我和姜小妹只在海州城牢房一存,转天被提上了公堂。我后来才知道,这里的所以审讯都必须在公堂完成,哪怕要屈打成招,也是在总目睽睽之下拷打的。

    负责审讯的官员是海州总管上官信,他的职位相当于海州城主申屠加亮的政务专员,是直接由城主任命的。这类官员的薪水也由城主来发,妥妥的奴隶社会官制。

    上官信是个七老八十的瘦老头,精神矍铄,看起来比猴子还精。我印象中央视水浒里的郓城县令时文彬,就是他这么一副德行。

    上官信一敲官木,用低哑的声音喝问道:“堂下两人叫什么名字,案发现场被擒,可是认罪?”他忽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又是一板官趈木,“等,等等,那英俊的后生,你如何不下跪?”

    他当然是在问我,在这样的封建社会,公堂之上面对官员不下跪,自然是没有规矩的。

    “来呀!给我照他腿杆子上打,打折了总该跪下了。”上官信怒而掷令。

    却想不到,他这样的官员也配着师爷的,上官信刚下令要打我,他的师爷匆匆给拦住了。“城管大人,打不得,这小子来得蹊跷,且问清了身份,在打不迟。”

    我险些笑出来,“城管大人?原来这里的城管是这么大的官。”不过这叫法逻辑上却也正确,他既然是海州城总管,叫声城管大人怎么不合适了?

    师爷又复提醒城管道:“大人,据民众报告,这后生是个王爷,赵王爷。”

    “哦?”上官信将信将疑,“赵王爷?不知天下百余国,哪家王爷是姓赵的?”

    上官信实在想不起来,只好来问我,“那后生,你是哪国王爷?若真是王爷,自然没有叫你下跪的道理,但是杀人偿命,还是天经地义的。若审出来真是你做下的歹事,本官一样不容情。”

    “大人,你不要听他胡说。”刘三也来在公堂上,他奋力争辩道,“他只是姓赵,名王爷,十足流民一个,并不是哪国的王爷。”

    刘三实在讨厌极了,我上公堂后一言不曾发出,他怎么能说我是在胡说呢?真要胡说,也该是师爷在胡说。

    上官信于是又来问我,我究竟是流民还是王爷。若是流民,却是哪国来的流民,若是王爷,又是哪国封的王爷。

    我当然不能说是现实世界来的流民,这些蠢npc是不会知道自己是npc的,他们既然自愿把我误会为王爷,又给我不用下跪的权利,那我自然要认作王爷。

    “我是通天堡来的王爷。”

    我回答。

    上官信和堂上所有人都惊呆了,我那时还不知道他们对通天堡的看法有多极端,这才胡乱扯出来。若提前知道时,我也不敢胡说了。然而,这样胡说却也歪打正着,因为通天堡名声实在太差,没有人敢冒认是那里的王室,他们一个个瞠目结舌的,已然对我的谎言信了七分。

    “杀了他,杀了他……”公堂外面还有不少百姓在旁听,他们忽然群情激奋起来,令我错愕不已。“杀了他?谁,我吗?”

    上官信在堂上怔了半日,冷汗在他脸上晶莹可辨。他终于拿起官木,一敲案桌,示意百姓们安静。

    擦擦汗,他又来问我,“后生,你真个是通天堡的王爷?可不敢胡说,若真如此,你孤身一人来我海州城做什么?又如何和姜仲、刘三等人纠缠在一起?”

    听他发问,我知道他是看过案子卷宗的。原来先前问我们姓名,只是走个流程罢了。他大约也没想到,我真的敢说自己是王爷。

    “我,我来旅游。对了,我听说海州城风光秀丽,冬暖夏凉,四季如春,所以来观光……”

    “一派胡言。”上官信打断我的话,怒而起身,“你们通天堡陈兵三万,在我边境,怎么还会让你来旅游?你小子八成是不知深浅,公堂上满嘴跑火车……”

    “怎么?”我心里嘎登一下,难不成通天堡和铁潮国正在交战吗?完了,我自作聪明非要冒充王爷,这回算是反被聪明误了。难怪公堂外面百姓们如此愤怒!左飞啊左飞,这样的大事你怎么不给我交代清楚,这不是害了我吗?

    上官信的师爷比我还要着急,他快步到我身边,用折扇指向我,“赵王爷,你千万想清楚,通天堡的王爷可不是胡乱可以冒认的。当初伪王马三刀,造了何汉国的反,弑君夺城,自封为王,引得人神共愤,难道你不知道吗?他死后,他手下的将军更是变本加厉,四处侵略,无端攻伐,以至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这通天堡早就成了天下人的公敌,你明明姓赵不姓马,非要做他的封王干什么?”

    听完师爷这番话,我算是彻底不会了。原来马总在通天堡的江山是这样打出来的!他们说的马三刀,必然是马总无疑,他手底下的将军当然包括左飞。我按理确实和左飞是一伙,也算天下npc公敌了。可我居然还拿来在公堂上炫耀,这可真是不作不死啊!我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不下跪而已,但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跪不跪的问题了。

    “大人,大人。你看,他是反贼封的伪王。大人你一定要杀了他,为我兄弟刘四,还有我手下的伙计报仇啊……”刘三趁机发难,他一门子只求上官信处死我,居然连姜小妹都懒得提及了。公堂外的百姓也跟着起起哄来,“杀了他,烧死他,绞死他……”

    上官信脸憋的通红,他空手一拍桌案,叫到:“嚷什么?你们断案,还是我断案?嚷什么嚷?”

    满堂噪杂顿时被他一扫而空。百姓、刘三、诸衙役,乃至姜小妹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要看他究竟如何断案。

    上官信缓了缓神,问我道:“你真个是通天堡诸反王么?若你再敢说是,我当庭宣判腰斩了你。”

    只为一句话,就要当庭判斩,这可真是岂有此理。我这会儿算是对这些npc的民粹主义有些了解了。看上官信的样子,绝对是说的出做的到,别说是他,就连一旁持刀的衙役都有些磨刀霍霍了,仿佛真要斩我时,他巴不得能充当刽子手。

    按理说,哪怕涉嫌公堂扯谎,这会儿我也该认怂食言了。但好巧不巧,我的驴脾气这会儿偏偏涌了上来。好吧,你们不是恨通天堡吗?恨的无非是马总他造反,败坏了君为臣纲的封建道德。你们这些该死的npc,哪里懂得人生而平等的道理,你们居然还想让我公堂下跪!别做梦了。你们以为能腰斩了我?开玩笑,我一会儿做一套眼保健操,按了太阳穴就走,看你们杀谁去。

    “我是。我就是马三刀分封的异姓王。他一共分了八个,我排老三。”我回答到,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却回答的坦坦荡荡。

    上官信几乎被我气得晕了过去,但他到底还是理智的,并没有就此要衙役腰斩我。“好,好,你死鸭子嘴不烂,那我问你,你孤身一人,来我海州城究竟是为何事?若是来探听情报,可是与姜仲接头?”

    他的问话点醒了我。此刻公堂上受审的可不止我一个,我若再继续嘴犟,只怕连累了恶婆娘姜小妹,毕竟她现在是我的奴隶,我一直维护她周全是有目共睹的。她此刻也正眼巴巴地望着我,仿佛正求我不要连累他。

    我内心矛盾极了,想要收回先前的话,却又不敢;想要继续胡扯,却实在不愿把事情闹大了。我多么盼望上官信再问我一遍是不是通天堡的封王,这样我可以借机否认。但他偏偏不这样问我了,他只问我来海州城究竟所谓何事。

    要是在现实世界里,警察或法官这样质问我,我大约已经内心崩溃了。扯谎可是要负责任的,而且负多大的责任全然由对方说了算。这就好比是囚徒困境,当你心里没底了,你就会试图做一个老实人。我忽然想起被我投入湖中的那个卫兵队长。他面临死亡时简直老实得一塌糊涂,连基本的判断都没有了。我此刻的境遇估计也和他差不多,毕竟满公堂的人都期待要杀死我。

    可是这根本不是现实世界,而是利用21世纪的信息技术开发出来的元宇宙。我一个来自先进社会不会死的玩家,凭什么会害怕封建社会npc的积威?他们眼里的生死一线,在我眼里好比过家家。我拥有绝对领先的心理优势,这无疑开阔了我的思路,增加了我应变能力。

    “你们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反嘲起法官来,“我是通天堡分封的小王爷没错,但你们怎么知道我和通天堡是一条心的?我历尽千辛万苦,不远千里避难到海州城,心里正盘算如何向贵国国王进献通天堡的机密。却不期被你们国家百般刁难,几乎沦落街头……”

    我伸手指向刘三,开始冤枉他。我说他假意援助了我二百两银子,还答应为我引荐官府,到头来却骗我去快活庄砸店。间接致使姜仲被山贼杀害,坏了海城候申屠大人的一个眼线……

    刘三惊得目瞪口呆,连声骂我血口喷人。但他隐约感觉到我的身份真个非凡,脸上傲娇的神色悄然褪去了。因为我接连说出有机密进献给国王,姜仲是海城候的线人,这些话随时可以验证,不至于是在撒谎。

    “你,你还知道姜仲是申屠大人的线人?”上官信十分吃惊。但他依旧不肯相信我其他的话。“老夫且问你,你既然是个王爷,怎么甘心受刘三雇佣,只为了区区二百两就去参与经济纠纷呢?再说,这和姜仲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我脑筋一转,又开始编造我和姜仲的故事。我说我被姜仲关押后,无奈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姜仲对此深信不疑,约定转天就带我去见申屠大人。只可惜那天晚上山贼又来快活庄扫秋风了,酒店里有个混蛋小人,王八羔子,不知怎么偷听到了我和姜仲的谈话,他把一切都告知了山贼,终于引起山贼和姜仲火拼,由此灭了姜仲一门,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姜小妹。为了显得真实,我故意猜测那小人其实八成就是扣在酒店里的刘四。我没有把话说绝,防止他们再去对姜小妹口供。反正我只是猜的,到时候猜的不对,他们也拿我没有办法。

    上官信撸着自己胡子,把我的话想了又想。他忽地一声冷笑,“精彩,实在精彩。后生,你编故事是有一套。那姜仲既然已经死了,便是死无对证,你又如何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呢?”

    “这还要什么证明?”我佯装发怒,“坏了国家大事你担当得起吗?你要证明是也不是?好,好,我告诉你,如今通天堡派出了百余人的刺杀队,正在满海州城搜罗我。我正是为避他们锋芒,才躲到刘三家里的。日前在刘三宅子附近,有秃鹰帮三人被杀死了,他们便是因为撞见了刺客队员,这才惨遭横祸。”

    见我睁眼说瞎话,刘三按捺不住了,“你,你休胡说……”但他毕竟没有把事情真相招出来,因为这就等于承认他包庇过杀人犯。

    “赵王爷,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当初我雇你去夺回快活庄,你可是带了一个叫杜斌的打手。此人乃是何汉国将门之后,与通天堡不共戴天,他又怎么会和你这个通天堡的王爷在一起?”刘三说罢,朝上官信磕了一个头,“大人,且不要追究这厮身份了,还是问他包庇姜小妹,杀我兄弟和伙计的事要紧。”

    “胡说。”上官信一声呵斥,狠狠打了刘三的脸,“现在审的是国家大事,你那点破事值什么?真要理会你的事时,你屁股干净吗?且不说你的伙计为何把姜季囚在家中,单单你私雇打手上门寻衅一事,就该定你个扰乱治安的罪……”

    刘三被他一吓,唯唯诺诺退在一边。上官信望了一眼堂外百姓,若所思,他转过脸色,问我到:“赵王爷,你若真是来我国投奔的,当然属于弃暗投明,下官也有意为你做个引荐。但是你方才说的,都不足以为证,你又偏偏卷在人命官司里,一时难以脱身啊!”

    “那你究竟要怎样的证据?要等通天堡的沙将军入城来捉拿我,才是证据吗?”

    “这叫什么话?我堂堂铁潮国百万儿郎,怎么可能让沙贼入城半步?若真要证明你的身份,只需捉得通天堡派来的刺客便行了。你可知道这些刺客潜伏在哪里吗?”

    也亏这个大官员问的出来,若被目标知道自己所处,刺客还能行刺吗?不过他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我。在城外湖边不是正好有许多通天堡士兵的尸体?怎么不能当做刺客呢?

    我依计招出卫兵尸体所在,愣说他们便是追赶至铁潮国境内的通天堡刺客,只因发现我后争抢功劳,自相杀死了。如若不信,他们大可以派人前往湖岸查看。

    上官信尤在见疑,他的师爷眼睛一亮,禀报道:“大人,这话不假,今天一早,城南冷水湖畔就有渔民来报,说是遇见了许多官兵尸身。巡逻队前去一探,才知道都是通天堡的军士,据说周遭还有许多马蹄印,想来马匹叫路人牵去了。只因巡逻队断定这是个军事事件,所以没有报知大人。”

    上官信闻言,满脸凝重。他顿了一顿,当庭宣布,“此案关系国家安全,容日后闭堂审理……”

    “退堂”随着他一声高喝,几个衙役凑将过来,把我和姜小妹往堂后架去。那刘三心有不甘,跪在哪里一个劲的高呼,要青天大老爷早晚给他做主,却被衙役劝退出去了。老百姓们见没热闹了,一哄便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