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邈紧张地在电脑前操作着，将一份伪造的身份资料上传至终端。他的权限迟迟未被取消，使得这个行为进行的十分顺利，虽然想不通具体原因，但至少事态是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快点快点快点……呼……搞定了！”

    姜邈长舒口气，迅速抹除访问痕迹，而后又从桌角下抽出一团皱巴巴的劳工服，跳进机房的散热管道中。

    这条路正常情况下是没办法通行的，管道内的高温足以在几分钟内让人失去意识。但今天不同，今天是难得的停机检修的日子，智能计算机的大部分功能都将离线，排出积存的热量，并派遣工人更换老化的线路。

    庞易，也就是那个小偷，正是用了这个方法才潜入大楼，那身衣服也是他留下的。

    姜邈换上松垮的劳工服，蹲伏着向出口前行。

    尽管已经做过降温处理，但管道内的温度依旧闷热的让人难以忍受。高温的环境迅速蒸发着姜邈的体力，没多久，他便觉得头晕目眩，汗水也不住地从毛孔中渗出，溻湿了衣服，黏糊糊的挂在身上。

    好在出口近在眼前了，姜邈已经能看到通道的尽头处映进来的人造光。

    他快爬了两步，扒在缝隙上向外望了望。

    外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姜邈松了口气，用力撞开挡板，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愣。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潜伏在通道两侧的阴影下。

    是快速反应小组！

    姜邈顿时心中一沉，只觉得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队伍，可以说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与他熟识，因此，想从他们眼皮下蒙混过关恐怕是不可能的。

    他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一点，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该如何杀出重围，一道能量网也在他面前悄无声息的张开。

    就在此时，一个听上去十分耳熟的声音开口了。是斯托尔森。他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快闪开，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姜邈愣了一下，微不可查的抬头，见小队成员直视着通道，目不转睛，仿佛他不存在的样子，对他的身份和举动不做丝毫怀疑。这怎么可能呢？姜邈心感困惑。他不相信斯托尔森认不出自己，可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视而不见，甘愿违抗老板的命令，难道是有人授意？

    留给姜邈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一队工人正巧路过，他急忙拉低了些帽子，跟着队伍混进电梯，未受阻拦的出了大厦。

    ……

    几小时后，大概是地球时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又换了一身衣服的姜邈在下层区的小巷中躲闪着前行，心绪繁杂，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惊一乍。他不信任地盯着每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过于顺利的逃跑计划令他怀疑这其中是否包含着某种阴谋。

    蓦地，代表宵禁的刺耳警笛从四面八方响起，天也突然黑了！好像光被一瞬间从这个世界了般，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一阵短暂的慌乱后，路人们或神色匆匆地赶回公寓，或结束晚休回到公司，就连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们都识趣的钻回城市的阴影。

    紧接着，城市的气温开始下降，并毫无征兆的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伴随着狂风拍在姜邈脸上，砸的他脸颊生疼。

    这显然是天气控制小组的手笔，他们在用这种方式消耗姜邈的体能，压缩他可活动的空间。

    姜邈颤抖着在黑夜中前行，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但不太成功。城市的角落里到处是流浪汉的身影，他不想凑过去，不想冒着暴露的风险。他已经在广告牌上看到了他的通缉信息，那巨额的悬赏足以让那帮流浪者们疯狂。

    对那帮人来说，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亡，但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姜邈转过街角，突然停住脚步。他似乎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中，前面有一群人正缩在一片拼凑而成的破麻布下，围着一个燃烧的铁桶取暖，显然是帮派或者团伙之类的势力。

    姜邈无奈叹息，呼出一大团白霜，准备转身离开。

    “喂！孩子！”

    一声轻轻的呼唤引起姜邈的注意。他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在一旁的角落里找到声源。

    在一处隐秘的墙角下，一位老人正探出头来，冲着姜邈招手示意，他光秃的脑门是姜邈找到他的关键。

    鬼使神差地，姜邈靠了过去。这让大爷很是高兴，也有些紧张，不住地打量着胡同尽头的那群人，似乎生怕招惹了那些家伙。

    “来，孩子，进来避避风雨吧，别冻坏了。”老大爷压着声音，让出小棚子的入口，还不忘出言提醒，“记着轻点手脚，千万别惊惹着那帮家伙。”

    “小娃娃，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姜邈没有回答，老大爷也没多问，只是笑着摇摇头，将自己身上的席子取下，披在姜邈身上。席子有些脏，带着汗臭味和霉味，但却暖洋洋的。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宵禁的警报一直在夜空中回荡。

    姜邈又困又饿，却只能强撑着，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着外面时不时呼啸而过的警笛声。这让他感到十分焦虑，这样的状况下他几乎没办法执行自己的计划。

    渐渐的，姜邈的意识有些模糊了，似睡似醒的，时间线仿佛被剥离了般时断时续。上一秒，老大爷还在为他掖好衣角，下一秒，地洞内就只剩他一人。

    “人呢？是出去了，还是去找警察了？”姜邈如浆糊一般的脑子费力地思考着，“不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得尽快动起来。”

    他是这样想的，但身子却迟迟没有动弹。他太累了，自执行上一个任务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睡过，大脑一直抗议着想要充足的睡上一觉。

    姜邈挣扎着起身，正好看到老人蹑手蹑脚的钻回地洞，拎着一些剩饭菜，从外观上看还很新鲜。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老人问。

    姜邈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吃，而后才第一次开口说话：“你在哪儿找来的食物？”

    “就在那边的垃圾桶里，很多人经常在那翻东西吃。不过我不经常，黑手帮的人看的严，不是总有机会下手。”老人说着狠狠咬下一大口卷饼，用手理了理胡子，又说，“要说你们有钱人就是奇怪，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可以一口不动。”

    姜邈张了张嘴，只觉得无论如何都没法开口，只好沉默着将席子重新披还给老人。老人猜到了他的想法，并不阻拦，只是在姜邈抽手时用宛若长辈般的语气说了声：

    “注意安全。”

    这话令姜邈的动作为之一顿。他注视着大爷那双苍老但不浑浊的双眼，道了声谢，转身钻出地洞。

    姜邈走后，老人望着洞口呆坐了很久，脑海中想着随处可见的通缉信息。他不信这个，不信任公司，更不信一个小娃娃能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他泄愤般的嚼着卷饼，发出一声轻叹。

    “诶，这该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