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开始从一开始数。

    当少年数到七的时候，李雯咬咬牙，端起碗憋着气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一股奇怪的味道充满了李雯的口腔，接着涌入了她的食道，又钻入腹中。

    血液流经之处带着一股火辣辣的滋味，李雯的腹中仿佛要灼烧起来。

    豆大的汗滴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

    她攥着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腰向下弯到极致，胸口都要贴到腹部，想减轻疼痛。

    一口血从腹部反涌出来。

    她摸索着来到了八仙桌一角，一顶肚子狠狠地抵住一个桌角，用力地挤压好像是要把肚子里的东西压制住。

    少年见到李雯这般模样转身出门，又将门关上。

    少年坐在院子里的水井旁，一声不响，两只大白鹅嘎嘎嘎地围着他走来走去。

    远处最后一声公鸡的打鸣声过后，天光放白。

    终于门打开了。李雯从门内走出，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地运动，她浑身被汗水浸透，扶着门框浑身虚脱般瘫坐在地上。

    此时，一对中年男女移开倒下的院门，走了进来。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少年扭头问道，“我这边已经快好了，马上就和你们回去。”

    中年男人望着瘫坐在门口的李雯：“给她喝了？”

    “喝了！”

    “喝的时候，你看到了！”

    “看到了，我就在跟前看着她喝的！”

    中年女人看出少年的额头上爬满一层黑云密布的抬头纹，怀疑地问道：“屋子塌的时候，你用了一炷魂让时空倒流了？”

    “是的！我既然来了，不能空手回去，我就想试一试，没有想到竟然成功了！”

    “成功了？”中年男人没有少年的乐观，说出了迎头浇一盆冷水般的话，“儿子，你成功的将自己杀了，成为最后的无魂墟主。”

    中年女人走上前摸着少年的头：“墟境被封存了这么多年，有人能进来，你就可以出去！别怕，总会有办法的！”母亲边安慰着少年，边望着门前的李雯。

    李雯猛烈地喘息过后恢复了一丝体力，眼睛发出一闪即逝不易察觉的红光：“现在，需要我怎么做？”

    “进屋说！”中年男人上前搀扶起李雯进了屋子。

    男人转手一摆手示意中年女人和少年站在院中不要跟进来。

    门关上。

    “坐下。”

    李雯在八仙桌前坐下。

    中年男子在桌子对面坐下，他将面前的荞麦面条推到李雯面前。

    “吃！”

    李雯拿起筷子也不再顾忌斯文，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李雯大吃，中年男子开始说道：我家祖上是聊斋之中的荞中怪。

    当年的长山，又叫武陵山，有一个姓安的老者在山下种荞，却不知山中有弟子在修锁魂诀正愁没有肉魂，老者日渐憔悴随时会死。

    我家祖上因荞而生，不忍老者丢命，就化为身长丈余的大鬼现身，想吓走老者。

    那老者不但没有走，还去找到一家镖局，雇了几十个镖师来割荞，备了弓弩桃木狗血要抓鬼。

    后来割荞之后，将荞入仓，荞杆堆成垛。老者让镖师埋伏，自己登上高垛望远召唤鬼来。

    他此时已失魂成了一尊行尸走肉，自己却不知道。

    中年男子叹息了一声，当时祖上已经发现老者接下来就会吞食掉那些被他请过来的镖师。情急之下，明知有诈也现身。后被围攻，也不惜一切代价冲上高垛，咬掉了老者的额骨和鼻子帮他释放了魂毒。老者被镖师送回家去，当晚死了。

    李雯对中年男子讲的不太感兴趣，她将大半碗的荞麦面条扒拉着吃掉，听到中年男子讲到老者死了，就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问道：“你儿子说这里之前是驯化师驯鹅的地方，后来成了墟。”

    “墟成之前，武陵山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中年男子像是回忆到什么痛苦的往事，垂头叹息了一声，“那时起，最后一道秩序就乱了。秩序乱了，人鬼妖魔道仙怪的轮回就错了，错就成了对。幻象成真，真假不识。就像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吃这碗面。”

    “看你说的这么玄乎乎的，一开始我就看你不像是一个卖荞麦面条的。”

    李雯端起碗喝掉面汤，用手掌抹了一下嘴巴，“说吧，我是不是你变出来帮你完成任务的小妖怪？”

    “要我和你讲实话吗？”中年男子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之前说的都是假话？”李雯也是觉得莫名其妙。

    “真假不重要，有些话说了我就会死，有些话说了我就能活！”中年男子苦笑着，“我们也没看错你。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只是一个空壳。湖里爬上来十只螃蟹，有九只是空壳，还能挑出来，如果是一万只螃蟹，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只是活动的壳，你怎么办？”

    “别兜圈子了，说要我做什么吧？”

    “你胸前的红痣还在吗？”

    “什么还在啊，我的胸前就没有红痣！”

    中年男子背过身去。

    李雯撩开胸襟仔细看了一圈：“没有，真的没有！”

    中年男子转过来：“你不过也是一只壳，我也是，我的妻子和儿子也是。”

    “壳的下场，会被识破，会被丢弃，会被踩碎！”李雯索性挑明了说道，“我不想只做个壳，我要活！你们不也一样吗？”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讲！”中年男子继续说道，“你这么聪明，一定还有其他想法。”

    “哈哈哈！你个坏人！”李雯放松地笑起来，“螃蟹不放到嘴巴里，就是壳也能活成一道美味，不是吗？”

    “这是你说的，我不知道！”中年男人又说道，“我们带你去精神病院，见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怎么做，和我们无关。”

    “明白，就是路上遇着你们，帮指个路的。”李雯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武陵山下种荞麦的老者真的是你祖上吗？”

    “你怀疑他也是壳？”中年男人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翼，“你有什么根据。”

    “刚才你让我喝了秦楠的壳血是为了什么？”李雯直截了当地问，“你不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我不会去的。大不了，这屋子再倒塌一次，一切重新来过！”

    “不对！”中年男子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这屋子倒塌过！你已经不是壳了！”

    “吱”地一声门被推开，刚才站在院子中的中年女人和少年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