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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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受爷爷待见的我们家

    老爸一时语塞,毕竟我老妈所说的这三点都是事实。我爷爷从不待见我老爸,这个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两次了。有多不待见呢?我老爸老妈结婚之前的事儿我就不说了,就拿我出生以后来说吧。我大姑的小儿子比我刚好早出生了一天,论关系那就是我的表哥。在我们家那边,小孩儿出生十二天的时候或者是满月的时候,家里是要办个酒席请亲戚邻居朋友一起来热闹热闹的,亲戚邻居朋友都会带上些钱或者东西来,我们那边称之为“下奶”。我大姑和我们家都选的是十二天。办酒席一般都需要两天,第一天主要就是张罗,杀猪宰羊,筹备筹备,再迎接一些亲戚的提前来到,第二天才是正日子,所以我大姑家的正日子那天正好是我们家张罗的日子。

    我们家和我大姑家都在庄家堡住,恰恰就是上下院。当时我们堡子里很多人都跟我爷爷说,他这是双喜临门,短短两天之内就得了一个外孙子、一个孙子,很多人都是羡慕不已,调侃他要多出点儿钱来。我爷爷却没有一丝的高兴,他说养儿子就是一桩只亏不赚的买卖,要么能念书,供他上学需要钱,要么不能念书,给他娶媳妇需要钱,总之养了儿子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钱都不够花的。

    我爷爷当时说这话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的手里压根儿就没什么钱,而且当时我大爷和我爸先后成家后,他还要苦苦琢磨着我老叔未来的婚姻大事,这份压力肯定会不小的,尽管他这个人自始至终对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太上什么心,但是相比于两个女儿成家的轻松,几个儿子的成家就倍显艰难了。

    当然了,这个观点在那个普遍“重男轻女”的时代肯定还是比较极端的,有多少人做梦都想抱孙子,可是生了几个女孩也不见个带把儿的。

    我大姑家办事情的第一天,我爷爷在那忙里忙外、待客管事,指使着我大爷、我老爸还有我老叔干这干那,第二天正日子他仍然操劳着不肯休息。那天是我们家办事情的第一天,老爸他忙里偷闲又去帮忙,寻思着自己的姐姐家办事情,再忙也得去捧场。

    然而我爷爷却对我老爸的表现极不满意,他说我老爸偷懒耍滑,经常遇到活要干的时候找不到人,甚至还嫌我爸在礼账上的一百块钱写少了。

    找不到我爸人是因为我妈正在坐月子,家里有客人,偶尔也有事情要他去张罗一下,所以我爸时不时就回家一趟。嫌弃我爸写一百块钱的礼少,这个我也不敢苟同,那个时候随礼都是什么标准啊,我曾经翻过我出生十二天的下奶礼账,那上面三十个鸡蛋、五十个鸡蛋是最常见的,接下来就是五块钱、十块钱,二十块钱得是关系很不错的人才能拿,我大爷不过只随了三十块钱而已。

    而且,我们家那会儿真的很困难。我妈因为在怀孕期间营养跟不上,生了我之后奶水严重不足,以至于我只能吃奶粉。给我买奶粉的钱都需要借呢。我大姑家能杀猪宰羊,我们家用的猪肉都是我姥姥姥爷、我大姨以及我大舅给拿来的,根本没钱去买。我们家能在我大姑家随礼一百,也是仗着第一天拿出去、第二天我大姑还能送回来,要不然哪有那个经济实力啊。

    等我大姑家的事情忙过之后,我大姑夫赶忙过来给忙活,而我爷爷却没有过来,我姥爷只能强忍着腿疼在我们家给张罗着。到了饭点,我爷爷从我大姑家过来,对我姥爷说,他们哥两个真是很有缘分,相继都得了个外孙子,而且两个姥爷分别在给自己的外孙子张罗着办十二天。我姥爷有点儿不高兴,说他当爷爷的更应该在场才是,我爷爷却说这不一样,孙子他已经有了两个,加上我就是第三个了,但是外孙子这个可是第一个啊。

    原来,我爷爷他已经有了我大爷家的两个孙子,因此对我并没有了任何的新鲜感。当我长大后听庄有烨家我大娘跟我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我真的感到很伤心。

    我大娘当时也劝我说这没什么,有多少人打小就没有爷爷奶奶,不是照样长大成人嘛。

    她劝得也对,但我可是实实在在的有爷爷啊。有了还不如没有,这是最伤人的。

    幸亏这话是我爷爷和我姥爷喝酒的时候所说,被庄有烨家我大娘听到若干年后转述了给我,且不说真假难辨,终究这话也不是亲口对我说的。要是当着我的面亲口说的,那才是真的伤人。

    这种事情自然也有,这就要从我老爸发现自己患有高血压说起。高血压这个毛病,说轻也轻,说重也重,总之一旦得了高血压,干活儿就受了很大的影响,尤其是我老爸这种靠打零工挣钱的人,有不少活儿他都不敢去干了,即便他敢去,人家也不敢用他。

    眼瞅着我正处在高中的紧要关头,供我念书自然就是我们家的头等大事。为了能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老爸老妈谋划着既然打不了零工,那就自己做点儿什么,寻思来寻思去,养蚕成了首选,因为来年的山场正好轮到了我爷爷经营。

    我们家那边的山场是按分时的户籍人数来确定的,总的来说就是将我们庄家堡当时的总人数和山场总面积数算好,每个人可以分到一小部分。但当时的一家少则两三口人、多则十余口人,即便是十余口人的大户,分到的山场总面积还是太小,小到根本没办法经营。为此,再将多户组合到一起把山场面积变大,组合到一起的几户每户一年轮流经营着山场,可以自己使用也可以租给旁人,同等条件下以几户之内的人优先,但不管是谁使用都要交租金,租金由几户共同商定,按分山场时的人数平均分下去。我爷爷的山场一共是四户轮流经营,按照当年的户口人数,我爷爷家一共是有七口人可以分得租金,其中就有我老爸一个。

    我老爸担心我爷爷将山场租给了别人,当即骑摩托车去我大爷家想要先人一步。尽管距离很近,我仍担心他血压高骑车不安全,就与他同去了。

    我爷爷当时就是不同意租给我们家,即使我老爸将租金由前一年的两千元一下子涨到了两千五,他仍是坚持不租给我们家。我老爸很生气,这山场的租金好歹有他的一份,这么些年来,所有的山场租金我们家一分没得,全给我爷爷了,眼下自己没办法打零工想要养蚕挣钱供我念书,我爷爷竟也不许?我们家也是给他交租金的,不是白用的啊?

    我爷爷当时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是当着我的面亲口说的。他说,我们家只要不粘到了他,他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他这辈子压根儿就没有指望过我老爸一分,也不让我们指望着他能帮衬我们家一下,还说我们家是好是坏、我们家的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将来我出息了他也不奢求我能去看他,我没出息、要饭了也千万别到他门前要。

    就因为这个,我和老爸回家后哭了一个晚上。说句实话,我也真是冤,我不过是担心老爸而已,结果却把我也给伤了。老妈耐心地劝导我们,让我们看开些,说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又说什么我们要自强自立。其实我心里清楚,真正心里不好受的人是她,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