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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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老爸的“病”(下)

    等到了这年的年底,我带回家去的六千元现金已经所剩无几了,连置办年货都不够了,可见老爸为了自己的“病”浪费了多少钱。也就是因为他坚持认为自己有“病”,甚至连家里其他的事儿也都不管了。

    其实就在这年冬天,我家的下屋因为年代太久而倒塌,老妈催老爸琢磨一下,规划来年雇两个人,将下屋重新翻建了。老爸可不想,他说他浑身是病,是一个要死的人了,下屋盖起来了他也用不到,又不是给他盖的,凭什么让他来张罗。

    这话气得老妈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是骂他。

    第二年春,眼见着我们家的下屋倒塌在那里没人管,我大姨就组织着我大姨夫、我二舅、我四姨夫和我老舅来到我们家,将下屋拆掉。老爸这回没理由不管了,自己也参与其中。就这样,在大家的齐心合力之下,我们家总算是把下屋重新建起来。

    老爸这时说,都怪下屋后面的一棵死了的桃树,新盖下屋时将那棵死桃树除掉之后,他这才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认为自己有这病那病了。

    农村的人大多都迷信,他们认为房前屋后是不能有死桃树的,那东西对人不好,必须及早清除掉。老爸算是用这个作理由掩盖一下他“作”病的事实。

    其实就在翻建下屋前,我二舅还带着我老爸来过一次安城,也是由着我老爸的意思来检查身体的。不过,我当时已经开学,为了不影响我,老妈和二舅都没告诉我,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老妈说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二舅就说这钱他给出,只要检查完我老爸不再“作”了就行,这便带着我老爸来安城检查,最终什么问题也没发现,让老爸失望地回了家。

    可即便是将那所谓的死桃树清除了之后,也依旧没能阻挡他研究各种各样的“病”。自那以后,或许老爸是以为常荣和安城的两次检查都没能诊断出他得了脑血栓,实在不宜再用这个作为借口了,于是又先后研究出了很多其他的病:不能再吃鸡蛋了,因为他的胆固醇高;不能再吃甜食了,因为他得了糖尿病;必须改吃豆油,因为他是高血脂还有脂肪肝;咳嗽了,这是肺结核;年纪大了正常的老花眼,那是眼睛有病;肚子疼了,一定是肠子里长东西了;胃疼,到底是不是胃癌呀;累得腰疼,这是肾坏了;蹲得时间久了突然站起来所产生的晕晕的感觉,那是眩晕症;干活儿累得心“砰砰”乱跳,那叫心脏病……

    就这些名目繁多的病,他都能编个理由、狡辩一番安到自己的身上。每当我或老妈问他是怎么确诊的,他就会说,如果去医院检查一下的话,肯定就是。老妈自然不相信他的话,这么多次了,他想一出是一出,医院也去了,检查也做了,可结果呢,一听说没问题他就不乐意,变着法的琢磨另一种病。

    所以说,老爸在家“作”病,每“作”一次,老妈就骂他一次,他便能稍稍老实下来两天。

    眼见这种方式没用,老爸这回换了招,可不是再动嘴说说那些病症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有“后果”了。

    这个应该是我大二那年的寒假,眼瞅着腊月二十五就要过年了,这天凌晨老爸突然呻吟起来。我和老妈都被他吵醒,一问情况,他竟说自己迷糊。我和老妈将他扶起,他说他实在坐不住,如果不用人扶就直接栽倒在炕上。老妈这便着急了,当即和我打车搀扶着他去了县城的梅江医院。

    大冬天里凌晨的那个寒冷就别提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到了医院进行了紧急检查后,片子拍了,血和尿也都验了,幸在是虚惊一场,什么事儿都没有。大夫说,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也许是累到了,反正哪都查了一遍,没任何问题。

    我们就这么回家了之后,老爸提出想要打几天吊瓶,这样有助于他的恢复。我老妈也是第一次见到老爸早上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吓到了,就给赤脚医生打了电话。

    在我家那边,每一个村都有一个赤脚医生,他们负责给村民进行轻微病症的处置,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上门去服务,比上医院去跑一趟方便多了。

    老爸如愿打上了吊瓶,这一下家里面年底要忙活的各种活儿他可就名正言顺地不管了,我帮老妈忙活的同时还得照看他,像看吊瓶啦,倒水送药啦,扶着他上厕所啦,等等等等。

    农村的年过地特别热闹,一过腊八就都开始忙活起来了。置办年货肯定是不必说了,这对我们家来说,每年都是持久战,因为我们家穷,为了省钱,老妈要去北山的大集上精挑细选、货比三家。家里养猪的,或者有条件的,都会杀年猪,像我们家这样的条件自然是省了这个环节。不过其他的尽量都要有,其中做豆腐、杀年鸡我觉得都比较累。

    往年,这些累活儿都是老爸的,但是老爸打上了吊瓶,这活儿就得我和老妈来干。我们做豆腐是要先去邻居家里用机器把豆子磨成豆浆,然后回家再制作的,这就需要先将泡好的豆子挑去邻居家,再把磨好的豆浆挑回自己家。老妈说我是年轻人,身子没长成,担心我累到,所以挑担子等累活儿无不是她去做。要知道,同样规格容器里等量的豆浆比水还要重,那都是老妈自己挑回家的。

    而我认为杀鸡比较累的原因就是我和老妈都没动手弄过。我记得十分清楚,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老爸自己躺在炕上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和老妈两个为了杀两只鸡,累得气喘吁吁,可是老爸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不闻不顾。后来我进屋去求了我老爸,他才出去帮我老妈把鸡杀完并收拾了。

    大年三十那天,老爸打完吊瓶后什么活儿也没干,连上厕所也是自己扶着墙去的,他美其名曰让我帮着老妈干点儿活儿,不想累到我和我老妈。

    可是大年初一早上老爸吃过饭后,就一路小跑离了家去,直到很晚很晚才回家,原来是和邻居去打麻将、玩扑克、看小牌了,输了六十多块钱。老妈勃然大怒,将他一顿臭骂,大过年的,这是人干的事儿吗,非得找骂,前一天还打着吊瓶、走路扶墙,一天的功夫不到就能一路小跑、还能出去耍钱儿了,这哪里是有病,有的应该是“作人”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