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苎萝村
山清水秀,柳暗花明。
春日里的阳光洒落在诸暨苎萝村外成排的桑林上,透过随风而舞的桑叶落在地上,形成摇曳舞动的斑驳光影。
穿着身道袍的李云泽站在路边树下,看着不远处正在浣洗衣裳的妹子们,心头若有所思。
“师父。”
身边做道童装束的少年,出言询问“天色渐晚,是否去村中投宿?”
收回目光的李云泽颔首点头“可,你且去村中询问一番。”
蛰伏许久的李云泽,再度开启了周游列国之旅。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大张旗鼓的带着三千小弟浩荡出巡鬼神避让,仅仅是带着一位新收的亲传弟子出行。
站在树下的李云泽,目光平静的看向不远处溪水边浣纱的一众妹子。
溪水潺潺,少女们在水中说笑打闹,吴侬软语风一般灌入李云泽的耳中。
江南之地的风景,几千年前就已经这么美好了。
小徒弟快步飞奔归来“师父,已经说好了一户人家,留宿两人只要五十钱。”
“嗯。”
李云泽点点头没有多言,迈步向着村子走去。
一旁的小徒弟急忙背起行囊,快步跟上。
徒弟没有丝毫不满,反倒是欢喜的很。
能够跟着师父外出游历,这是多少师兄们羡慕不来的好事儿。
村子里来了云游的外人,这在许多人一生活动范围只在村周百里之内的当地人来说,绝对是个看热闹的好事儿。
李云泽这边入了村子,村里已然聚集了一大群男女老幼,争先恐后的张望。
那场景那待遇,就像是后世的粉丝们在围观明星。
真爱粉,不是花钱雇的那种
李云泽神色如常与村中三老言语,表示自己带着徒弟周游天下,路过此处借宿云云。
这里是越国的乡间野地,面前众人也就是越国的野人们。
周礼的那一套在这里不怎么管用,不过却也不是什么盗匪丛生之地。
野人们有着自己的生活习惯与方式,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确认李云泽师徒并非是什么歹人,自有人将其领入村中一户郑姓人家的院落之中。
这户人家有个儿子站在院子里张望他们,目光之中略显警惕。
李云泽的目光看向道童“公输,再取五十楚贝。”
拿着五十楚贝递给家主老者“多有叨扰,还请家主寻些肉食酒水来。”
五十楚贝的购买力不低,老者面露喜色,当即招呼儿子“速速去猎些野味,再唤旦娘回来厨庖,整日里疯跑不像个样。”
家主给李云泽师徒收拾了一处房间,别的不提,倒是收拾的挺干净的。
李云泽是真正的能屈能伸,住的了皇宫,睡得了龙床,也能安心的在这等除了干净就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住下。
小徒弟公输忙碌着取出薄毯,为师父与自己铺床。
李云泽在外面的时候不用别人家的铺盖卷,因为各种小动物实在是太多。
阳光西陲,时至傍晚。
坐在铺盖上静心打坐的李云泽,为外面的吵闹声所惊扰。
“你们是没见着那东施的模样,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清脆的少女笑声传来,夹杂着家主的呵斥“整日里不好好做事,不是厮混就是耍剑,还是早早将你嫁出去了事。”
那少女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自顾自的与哥哥说笑“.见那施夷光皱眉捂心,东施也跟着学人家,可她又不似施夷光之美,装模作样的让人发笑”
“我觉得东施挺好的。”瓮声瓮气的声音主人,当是少女的哥哥“腰粗屁股大,好生养”
“都闭嘴!”家主怒了“旦娘,你去帮你母庖厨,柴,你去请客人出来用饭。”
两刻之后,天边夕阳已经垂落到了地平线边缘,这边终于是开饭了。
吃饭的地方是在正屋,地上掏了个坑燃着火焰,上面是三脚架木棍支撑,悬吊着一口釜。
郑家主带着歉意的拱手行礼“有劳客人久候了。”
正常来说,这个时代的人一天吃两顿饭,下午这顿大概是三四点的时候就吃。
之前李云泽要求弄些酒肉来,这才拖延到了现在。
“承蒙招待,不甚感激。”
李云泽带着公输大大方方的坐下,这才环顾四周与郑家人颔首示意。
郑家主夫妇无需多言,郑柴手指关节粗壮,虎口处有老茧,当是猎户。
至于郑家的女儿旦十四五的年纪,眉眼如画肤白貌美,尤其是一双眼睛非常明亮。
很难想象,在这等山野之地竟然会有如此绝色佳人。
郑旦忽闪着漂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李云泽。
“开食。”
随着郑家主端起了碗,今天的晚餐正式开始。
郑柴去山上猎了一头獐子回来,处理一番扔在釜中直接煮。
还抓了条肥鱼,真的是很肥的肥鱼,足有五六斤的那种。
只不过鱼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去鳞去脏就直接放在了陶盆里,这是要吃鱼生的节奏。
除此之外就是酱菜与粟米饭了。
若不是李云泽出钱,平日里肯定不会如此丰盛。
对了,还有一坛酒。
看着李云泽拎起酒坛往面前的陶碗里倒浑浊的酒水,郑家主父子齐齐的咽口水。
虽然只是浊酒,可往日里也是需要花钱去买的。
李云泽微微一笑,转手就给他们父子也倒上了一碗酒水。
酒坛还没收回来,就见着那少女郑旦,眉眼含笑的端着陶碗递到了面前。
李云泽淡然一笑,给她也倒了碗酒水。
这等浊酒的度数很低,甚至比后市的啤酒度数还要低。
虽然看着浑浊,可却是真正的粮食酒,不像是后世的啤酒厂里还要人工添加纯天然的液体
郑家一家人喝的眉开眼笑,不大会的功夫就放下了拘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
至于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那都是矫情。
这等所谓的规矩都是用来限制人的,居然还有人会追捧觉得很好。
说着闲聊,自然而然的就续上了之前的话题。
喝了酒,俏脸微醺的郑旦询问她大兄“你以前不是喜欢施夷光的吗?怎么又看上东施了?”
郑柴摇摇头没说话,只是端起了酒碗。
“哼。”
郑家主黑着脸说道“那施夷光有病!还是心疾!走路都好似随时都会摔倒,若是娶进家门能做得了什么活?反倒是要伺候她,要花钱。有多少家底够折腾的?别说生儿子了,连家事都做不得的废物。”
“倒是那东施,不但是个能生养的,还是个勤快麻利能干活的,这才是好的。”
看着郑家父子俩相视点头的模样,李云泽心头浮起了一抹悲哀。
这不是跟后世一样了吗?
婚姻成了经济学问题,靠财神来牵红线。
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无忧无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不是整日里算来算去,算自己算别人?
李云泽叹了口气,却是吸引了郑旦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看过来“先生可是在叹施夷光命苦?”
从小就患有心疾,村中少年又担心拖累自己家庭不敢靠近,在郑旦看来这就是命苦了。
李云泽笑了笑回应“这位小娘,有何见教?”
“先生唤我旦娘便是。”郑旦正色说道“观先生当为大能者,不若先生出面带走施夷光,总好过她以后被别人带走发卖。”
这个时代里,各家商队路过野地村镇的时候,都会搜罗当地美人,带往城池之中培养。
虽说生活条件提高了,可命运却是更加凄惨。
历史上的施夷光与郑旦,就是这等命运。
李云泽没接这个话茬,而是好奇的看着郑旦“听说你会舞剑?”
“不是舞剑。”
郑旦神色郑重的表示“是剑术。”
这话说的,郑家主与郑柴都笑了。
小孩子把戏罢了,还剑术?
李云泽略作沉吟,端起了装着粟米饭的碗“先吃饭。”
吃完饭,夕阳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好在今天月光皎洁,给了大地上的人类更多的活动时间,而不是直接上床榻开启锄地运动。
郑旦帮着母亲干活,收拾完毕之后才来到了院子里。
一到院中就见着,李云泽身边的小道童,双手搓着个木质的小东西,向着天上一撮,居然直接飞上了天!
见着郑旦那震撼的目光,李云泽笑言道“这是我徒儿自己发明的小玩意,叫做竹蜻蜓,就是一玩具。”
“先生的徒弟是.”
“他是鲁国人,名唤公输班,你也可以喊他鲁班。”
李云泽点点头,鲁班收起竹蜻蜓返回屋内。
郑旦看向了李云泽,不知他寻自己所为何事。
“请旦娘为某展示一番剑法。”
说到这个,郑旦当即就来了精神。
欢笑着用力点头,转身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取来了配剑。
一剑在手,气势顿时为之一变。
一旁观看的李云泽,颔首点头表示赞许。
这姑娘,的确不是舞剑的花架子,是有真本事的。
郑旦神色肃穆,目光极为有神。
手中的青铜剑出剑之时其疾如风,稳守之时其徐如林,快攻之时侵掠如火,收剑之时不动如山。
这一套的剑法使出来,哪怕是久经风浪的李云泽,都是略感惊讶。
这小姑娘,天赋异禀啊。
这青铜剑用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这是有真本事的。
“越女剑小青的原型,原来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