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抬起头瞪着我说：“你又是谁啊，凭什么乱拍我的胳膊？”

    我尴尬的笑了笑，退回到赵峰身旁。赵峰低声骂道：“你傻吗，拍了人家胳膊还说人家不对。”

    我辩解道：“你不觉得她有点反应过激么，我这只是想安慰安慰她而已。”

    “唉！真是麻烦，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遭碰到。”赵峰无奈的耸了耸肩。

    “小婷，让我进来吧，我帮你看看你爸爸的状态。”我又走上前去说道。

    女人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把屋门打开了。她看着我问道：“你认识我爸？”

    “你爸在什么地方？”我没有搭理她的问话，只顾向屋子里张望，寻找那个昏迷中的老人。

    “就在里面躺着，你跟我进来吧。”她把我领进了房间。

    房间的装修并不富丽堂皇，显得有些陈旧，墙上挂着几幅画作，还有一套简单的桌椅板凳，看上去有二三十平米，不太宽敞。

    床上躺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他戴着呼吸机，看上去病得很重。他的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头深锁，额头渗满汗珠。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脉搏，脉象沉弱，气若游丝，显然已经命不久矣。

    我皱着眉头对她说：“我建议你们送医院。”

    女人摇摇头说：“这里根本就没有医疗条件，何况我爸爸还患有尿毒症。”

    我问道：“既然你们不肯送医院，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卖掉我这个小店，然后送我爸去县城做手术，可是我爸不答应。因为他舍不得我们这块地。”她哽咽道。

    我想了一会儿说：“你先冷静下来，你爸的病情非常严重，我建议送医院，否则拖延越久，病情会越来越危险。”

    她犹豫着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如果你信任我，可以跟我一起去县城找一位专家给他治病。”

    “你？你能行么？”她怀疑的目光盯着我。

    我说：“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我懂一些医学常识。”

    “可你看上去……，你懂什么叫医学常识？”女孩问道。

    “我懂一些西医的知识，但对中医的理论不熟悉，也许我的朋友或者老师，他们更擅长于治疗尿毒症之类的疾病吧。”我谦虚的说道。

    女孩思考了片刻，说：“好吧。我可以试一试，我爸这段时间总是睡不醒，每次醒来都说头疼。如果我们送医院的话，恐怕他撑不过今晚。”

    我说：“放心吧，我保证你爸爸的病一定能治好。”

    女孩点点头，带着我们往镇上唯一的医院走去。

    我一直注意观察着这家诊所的名字，叫做“福利医院”。我在网上查过相关的资料，福利医院是全省数一数二的民营私人诊所，规模比普通的乡村卫生院大很多，设备齐全，服务周到。医生和护士的技艺水平高超，在全国都有知名度。由此可以推断，医生肯定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而且他的医术肯定不会差。

    我心里隐约猜测，这家医院会不会是刘菲儿的产业。我刚刚才从她的家离开，这么快就被她派来的人给堵了个正着？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副令我毛骨悚然的景象——刘菲儿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晃着脚，一只手拿着手机玩耍，一只手端着红酒杯品尝美味佳肴。我站在她面前，苦苦求饶，然后她却毫不客气地把我丢进了一条暗河中……

    我浑身颤栗了一下，赶忙驱散脑海中的幻象，但还是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看来我真是被刘菲儿给折磨坏了。

    女人带我们进了医院，在护士的引导下，我们坐电梯来到了三楼。

    “刘姨！”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走廊上徘徊，见到我们之后，连忙迎了上来，并搀扶着李婶的胳膊，问：“李姨，您的腿是哪里伤着了？”

    李婶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胸前，示意我看。我仔细检查之后，发现左胸部位似乎有一块淤血。

    “你爸爸昨天吃饭的时候，突然晕厥过去了。”

    女孩闻言，顿时流下泪来，哽咽的说：“李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害得我整夜都在担心。”

    李婶叹息一声说：“这事说起来都怪我，当初你爸爸坚持留下来，我不同意，说什么也要把你们俩带到城里去读书，可你爸爸死活不走。哎！”

    女孩抹着眼泪说：“都怨我，如果我能再强硬一点的话，爸爸也许就不会生病了。李姨，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

    李婶擦干净女孩眼角的泪痕，语重心长地说：“放心吧，我一定尽全力，不仅仅为了你和你爸，我还得替你妈养育你们兄妹两个。”

    女孩破涕为笑说：“谢谢您！”

    我趁着李婶和女孩说话的时候，悄悄的走到老爷子床边，将手掌按在他胸口的淤血处使劲一压，老爷子咳嗽了一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说道：“我这是……”

    “叔叔，您醒了！”女孩欣喜地叫道。

    老爷子看着女孩，眼神有些复杂，半响才问道：“晓慧，你不上课么？”

    “爸！我们家出了这档子事儿，还怎么上课嘛！”女孩哭泣着抱住了父亲，趴在他肩膀上呜呜哭泣起来。

    老爷子拍着女孩的后背，温柔的劝慰她：“傻丫头，别难过了，爸爸这不没事吗！”

    我看着这对父女相拥而泣的情形，内心涌起阵阵酸楚，鼻腔酸痛、心脏绞痛，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

    我低声说道：“阿姨，你先带孩子回避一下，等他休息好了，咱们再谈谈。”

    女孩听完后，松开了父亲，转过头对我微微鞠躬致谢。

    老爷子说：“我没事，你们不必回避。你们都是我的家属吧？”他环视四周，看到我们穿的衣服很朴素，眼神略显黯淡，似乎想到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

    女孩抽泣着点头称是。

    老爷子叹了口气，然后看了一眼病房的布置，说道：“这里条件还可以，但我希望你们能换一家诊所，这家诊所的费用实在是太贵了，花钱都像割肉啊！”

    我急忙说道：“叔叔，这家诊所我知道，是全省最好的医院，在市级甚至是全省都很有名，而且收费确实挺便宜。这次我们来找您，主要就是想给您看病，我们愿意倾其所有。”

    老爷子摆摆手说道：“你们别安慰我了。你们家庭情况都挺困难的。我知道你们是一番好意，可我这个病治不好，还要浪费你们的钱。我这辈子已经够本了，就让我这把老骨头，为社会做些贡献吧。”

    老爷子的态度非常坚决，我看出来他似乎已经认命了。

    我又说：“阿姨的腿受了伤，需要马上接骨，但我们暂时筹措不到那么多钱，所以……”

    老爷子皱紧眉头说：“钱的方面你们不用操心，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会向银行申请贷款，你们只管负责照顾好她。”

    我心想，这位老爷子倒是挺豁达，不愧是做教授的。他的话让我有些惭愧，我说：“这样不太好吧，这笔钱我们一定要承担。”

    老爷子摆摆手说：“不必争了。你们先走吧，我还有话要跟李娟单独说。”

    我看了一眼李娟。李娟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于是我和李娟走出了病房，顺便帮他们把门关严实了。我们一直沉默不语，李娟抬起头对我说：“李阳，谢谢你。”

    我挠着脑袋说道：“别谢了，我这人最见不得女生掉眼泪。”

    李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这人还挺风趣，一点也不像农村里出来的穷孩子，一副土包子样子。”

    我摸了摸脸颊，有点尴尬。李娟继续说：“其实你这个年纪，应该再学点什么。”

    提起这茬，我也有点郁闷。据说我是个弃儿，但因为成绩优异，学校领导对我比较关注，所以每周都给我报了补习班。谁想到今年我们村里遭遇洪水，我被迫参加抗灾志愿者组织，去灾区支援抗洪抢险工作，结果因为缺乏足够的保暖设施，被淹昏迷不醒。

    李娟停顿片刻，又说：“不过你的家境应该挺困难的，我爸妈都是公务员，家庭状况不错，但是这几年他们身体一直不大好，你们家的情况……”李娟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欲言又止。

    我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总之是我欠你们家一个人情。这样吧，我们一会把医药费交清，以后你们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绝对尽量满足你们！”

    李娟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觉得你这个人蛮仗义的，所以……”李娟犹豫了一下说：“要不你给你哥打个电话吧，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能帮你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我猛然记起，之前在火车站的时候，王雨辰曾经跟我提过他家住在城东的一栋二层洋房里面，而且他还说让我去找他，只是当时因为太着急就忘到脑后了。想到这儿我连忙拿出手机拨打了王雨辰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对方传来一个男子低沉温和的嗓音，问道：“你好！请问哪位？”

    我回答道：“我是王雨辰的朋友，有件很棘手的事情需要向他求助。”

    电话那边略微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啊，好像是雨辰最近交的新朋友啊，怎么，遇上麻烦了吗？”

    我说道：“嗯，是有点困难。但具体的原因也没有跟你详细解释，现在需要你帮忙。”

    那人笑道：“哈哈，我知道了，这样吧，晚上我把雨辰约出来见面再谈，行不行啊？”

    “行啊！”

    “那咱们晚上六点在市中心的‘金沙湾’见面。”

    挂断电话后，我对李娟说道：“晚上七点，‘金沙湾’酒店门口见。”

    李娟惊讶地说：“‘金沙湾’？那可是全省数一数二的大酒店啊，里面吃饭随便一个包厢都要十多万呢。你确定今天晚上要去那里吃饭吗？我刚毕业不久，工资还没发呢。”

    我安慰她道：“没关系的，如果真的遇到麻烦，钱算是我借你的。”

    “那我可要狠宰你一次！”李娟调皮地朝我眨巴眼睛。

    “放心吧！”我信誓旦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