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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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58黑骨人

    赵策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说道:“张帆。”

    赵策心中一惊,这个名字,他听过。他问道:“你弟弟叫张舟,他还活着吗?”

    中年人打开了大框,大框中坐着一个人。赵策又是一惊。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个正常的人,他的骨头似乎是软的,在框子中歪歪扭扭的斜靠着,精神似乎也欠佳,嘴角边流着口水。赵策估摸着他的岁数,大概也接近四十了,因为痴傻的缘故,一双眼睛看起来还似孩子般澄澈。他穿着整齐,头发束着发带,光滑油亮,一双手也干干净净,指甲也是修剪过的。很显然,他长期的被人照顾的很好。

    赵策问道:“他就是黑骨人?”

    张帆点了点头,随即哀求道:“大人,求您别宣扬出去,他们都想要我弟弟的命!”

    赵策点头:“放心,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什么也不说,而且保你兄弟平安!”

    明月当空,万籁俱寂,人们都进入了梦乡,万馨儿还在灯下飞针走线。新郎服已经做好了,她开始动手做鞋子。潇公子的尺寸在她心中,她将布裁好,将勾画好的花样子拿出来。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真是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她拿起针线,想象着潇公子穿上自己亲手做的喜服的样子,一定好看极了!

    这些天,她的心中颇为煎熬,好在现在心境已经平复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些天,她的心中经常浮起这首诗。能遇到他已属不易,能陪伴他一时,她已心满意足。微风吹进窗户,撩动了她的发丝,视线飘到窗外,她看到树丛的那头,山石的后面,一个身影慢慢的挪动着,那只跛了的足因身体老累的原因,已越发难以掌控了,像一截本不属于自身的老枯树枝,没有生机,又无法舍弃。万馨儿定定的看了一会,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她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的铜镜,铜镜是那日潇公子送的,她本想收起来,因是他赠的又舍不得。铜镜清晰的映出万馨儿的倾世容颜,万馨儿怔怔的看着,她的容貌集合了父母的优点。她的脸部轮廓是父亲给的,又继承了父亲饱满的额头,而偏小的瓜子脸面像极了母亲。高挺又秀美的鼻子是母亲给的,浓密的眉毛本来是像父亲的,修成了弯月的形状后又像了母亲。弯月下面是一双含水柔情的眼眸,大而明亮,配上浓密的睫毛,这是父亲的样子;微微上扬的眼尾,配上清冷的面部表情,似乎是仙人临世般的凝望,这个神情小时候她常在母亲脸上看见。她的母亲有一双薄唇,父亲是厚唇,而她的上唇是薄的,下唇是饱满丰润的。红唇皓齿,让神情有了一丝妩媚的感觉,配上一头继承于父亲的浓密柔顺的秀发,是绝色佳人的配置。她连耳朵都是美的,不大不小的耳朵,挂着两粒小小的宝石。优秀的头颅下是绝佳的身形,她高挑修长,身姿挺拔,有着修长纤细的脖子,这来自于她的父亲,又从母亲那里继承了纤纤细腰。她有修长的手指,连指甲都是纤细的,她父母的手都很好看,于是她兼收并蓄。她的肌肤白皙又细腻,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光辉似的,越发显得整个人如仙如神,这点是随了母亲,却还不如母亲呢,她的母亲更加白皙。

    她在自己的身上拼凑着父亲和母亲的影子,忽然,她伸出手,捂住了镜面。

    距离大石堵门已经过去了六天,人们绷紧的神经已经疲软。沙平报了仇,了了心愿,便全力的组织人员清理巨石,时刻提防山石的崩塌。

    束锦年老觉少,早早的就起了床,下人还没送来早餐,他的随身童子也还没起床,他便拿出点心来垫一垫,自感百无聊赖,又怕惊扰了他人,想起来福全年纪和他一般,就起身去找福全了,到了才发现谢若安也在。

    谢若安连忙起身行礼,束锦笑道:“人家都还没起床呢,你怎么就这么早?”

    谢若安道:“先父一直教育我,一日之计在于晨。先父的很多画作,都是在早上完成的!”

    束锦惊讶道:“尊父是?”

    谢若安道:“谢云波!”

    束锦哎呀一声:“原来是他谢大画师!我在宫里,曾见过几次。您父亲真是丹骨至奇之人啊!他的画,太绝了!”

    谢若安叹道:“可惜父亲已驾鹤西去,我为人子,未曾尽半点孝!”

    福全原本抱着大珠子,此刻他抬起头来:“谁驾鹤西去了?”

    束锦见福全还是这么糊里糊涂的,正要说话,谢若安已抢先说道:“公公,我们说那诗呀,故人西辞黄鹤楼!”

    福全道:“哦?!我们还去黄鹤楼吗?”

    谢若安道:“公公要是想去,我带您去!”

    福全道:“我想回家!”

    谢若安道:“那就回家!”

    束锦问道:“我听说福公公告老还乡,是你送他回家?”

    谢若安道:“是。我父亲生前与福公公最要好,父亲虽......,我未能尽孝,如今公公回家,我自当尽力!”

    束锦道:“原来如此!我当你也是为名剑而来!”

    谢若安道:“我对什么名剑不感兴趣,之所以偏了方向,拐到这里,是应一朋友的邀约,来看画的。”

    束锦说道:“谢大师交友广阔,其子也得父风范!”说的谢若安笑起来,连连摆手。

    福全道:“看画?我有画。”说着,起身开了橱柜,拿出随身携带的画来。

    谢若安笑道:“公公从宫里带来的好画儿!”帮着把画展开,邀束锦一起鉴赏。束锦文人出身,最喜欢舞文弄墨的,见了画作,喜的眉开眼笑,三人正赏析画作,忽然束锦一把捂住了胸口,谢若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搀扶到椅子上坐下,连忙让仆人倒水。束锦一口气喘不上来,脸色渐渐不好了,谢若安见不是寻常发病,连忙让人去请大夫,那大夫还未进门,束锦便口中吐出黑血,一命呜呼了!

    谢若安忙着让人搀扶走了福公公,然而福公公从糊涂状态清醒了过来,看到老朋友离世,他悲痛大哭。谢若安慌忙让仆人去请人,一会儿各处人等都赶了来。

    慕容逸正陪着江星移,忽听人来报,老师没了!慕容逸如同头顶上响了一个炸雷,他顾不得别的,一路踉跄跑到福公公处,谢若安请来的大夫正在查验原因。

    束锦脸色泛黑,嘴边是黑色的血迹。慕容逸一见恩师死的如此惨烈,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慕容湛和慕容潇也已赶到,看到束先生的惨状,惊中带怒。

    慕容湛道:“汪二,快查!”汪茴得了令,与大夫一起查验死因。

    大夫说道:“是鸩毒!”

    慕容潇问道:“若安,是怎么回事?”

    谢若安心慌意乱:“我也不知道,刚刚老先生进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我们聊了一会,又一起看画,老先生就......。”

    慕容潇看到桌上摊开的画问道:“是这副吗?”

    谢若安点点头,慕容潇正要上前查看,被慕容湛一把拉住了:“别靠近,让人先查验了再说!”

    两个验毒高手捂住了口鼻,靠近了画作,然后说道:“画没事!”又将整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

    慕容湛说道:“鸩毒一般都是从口入的,你们吃了什么了没有?”

    谢若安说道:“还没呢,下人还没送早饭来。我和公公都没吃东西。”

    正焦躁着,伺候束锦的童子来了,众人不让他看,然而这孩子执拗,一定要看。看了便放声悲哭。众人连忙安慰他,童子哭的抽抽噎噎。

    屋外站满了人,人们有些还未起床,有些才洗簌,都匆匆而来。女眷们不敢上前,都远远的站了。

    慕容湛道:“孩子,别哭了,我问你,老先生早上吃了什么?”

    童子哭的抽抽噎噎:“我还没起床,不知道老先生吃了什么!”

    慕容湛道:“伺候老先生的下人呢?”

    话音落,一个年轻仆人往地上噗通一声扑倒:“是我,我在厨房等着饭食,还没给老先生送来呢!”

    慕容湛道:“汪二,去老先生房内看看。”

    汪茴得令,速速去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摊开来,里面是点心。大夫和验毒高手都看了,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毒药下在点心里的。

    慕容湛问道:“这个点心是谁送来的?”

    童子说道:“这是我们自己带来的。”童子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他上前仔细看了看说道:“不对呀,这个梅花糕不是只剩两块了吗?怎么有三块?”

    慕容湛连忙问道:“你记得可清楚?”

    童子点头:“清楚,在山庄关了这几天,点心已经不多了。我昨天跟厨房说了食材,让他们准备,我想着今天在做一点。这点心的数目,我昨天是清点过的。”

    慕容湛道:“看来,点心被人动过了!”

    慕容湛想了一想又问道:“点心是你保管的吗?”

    童子抽抽噎噎的点点头。

    慕容湛又问道:“除了你们俩,还有其他人能接触到点心吗?”

    童子想了想说道:“没了,只有我们两个伺候的。”

    慕容湛道:“马上问问厨房,谁做过这种点心!”

    童子说道:“这个点心一般人做不来,是有秘方的。只有我会做,是我娘教给我的手艺。”

    潇公子说道:“这说明,这个点心是被人偷去了,然后掺上毒药,又给放回来了?”

    慕容湛问道:“点心什么时候失窃过?”

    童子摇摇头:“没有,除了今天这多出来的,再也没有少过的时候了。”

    慕容湛想了想,问道:“那点心给过其他人吗?”

    童子点头:“有的”,他在围观的人群中搜索着:“就是他!”童子的小手指向了人群角落中的刘丙。

    刘丙本是一脸木然的低着头,听了童子的话,他忽然抬起头来,眼中迸发出一股激动之情。

    慕容家的三个兄弟看向刘丙,只见这个人一身布衣打扮,其貌不扬,看起来甚是面生。

    此时,山庄所有的人都到齐了。赵策看过了束锦,也肯定了大夫的结论。

    人们都盯着刘丙,脸上是茫然和陌生,都窃窃私语道:“这人从哪冒出来的,以前没见过啊!”

    慕容湛问道:“你是山庄的人吗?”

    刘丙轻声回答道:“不是。我叫刘丙,是来参加晚宴的,和束老先生曾同在王将军帐下做事,他是总执笔,我是文书。”

    看着刘丙唯唯诺诺的低微样子,慕容湛心内得出结论,这个人不敢下毒。于是他的语气和缓了些:“童子说束老先生给过你一样的糕点......”

    刘丙不待说完,便回答道:“是我毒死了他!”

    众人最初看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人时,根本没把他往凶嫌上靠,觉得这种老实巴交的面相哪会做出这种事?此时此言一出,大家惊的合不上嘴。慕容湛更是惊讶于自己判断的失误。

    刘丙看到大家的反应,嘴角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没想到毁在了一个孩子手里!是我大意了!”他看向孩子,微微笑着,问道:“你记得我?”

    慕容逸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刘丙的脸色忽然变得悲伤,继而又转变为愤怒:“是他对不住我!”

    众人都看向他,心中上演着夺妻杀子的大戏,一定是这般罪过,才能让一个人在二十年后来复仇,比如说沙平。

    慕容逸被这句话镇住了,慕容家的三兄弟都看着刘丙。

    刘丙继续说道:“我跟他同在边疆共事几年,他却根本不记得我了。我在他眼里就像一根草芥!”说完,他看着众人,又顿了顿:“不,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根草芥!你们从来没有人注意过我!”

    人们呆呆的看着他,连慕容逸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瞌睡虫问道:“你是不是有病?!因为别人不记得你了,你就要杀人?!”

    有人说道:“就是,你是什么心理?束老先生都多大年纪了,健忘不是很正常吗?”

    刘丙冷笑着,眼中满是愤懑:“当年王将军在边疆时,被人揭发私通敌国,其实,私通敌国的人是我!我收买人,陷害了他,让他丢了职位,死了妹妹!乞丐也是我杀的,乞丐的身份你们不知道吧?他真名叫魏丛浣,原来是行走边疆的一个行商,后来他逃了。他为什么要逃呢?”刘丙猫看老鼠似的看向已经惊呆的赵策,他对赵策的表现很满意,继续说道:“因为他无意间窥破了你家主子的秘密--你家主子不仅设计害死了白、云二将军,还把他们的家眷都杀了!两户人家,一百多口人命!”

    赵策大怒:“胡说八道,白、云二将军是千人斩杀的,与国公爷何干?你设计陷害国公爷!?”

    刘丙冷笑着咆哮道:“没错!都是我设计的,谁让他空有武力没脑子,谁让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也许是被自己的咆哮吓了一跳,他迅速的扫了一眼众人。大家都陷在迷茫和震惊中,连慕容湛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慕容湛知道当年白、云二将军被边疆大盗千人斩灭门一事,但是刘丙却说是王怒所为,刘丙的话能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