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爷好像从来不上厕所”

    负责清理便桶的佣人在夜间闲聊时有话讲。

    “九少爷好像把衣服的配饰穿错了。”

    在九少爷门口装作打扫卫生窥探九少爷日常的仆人多嘴多舌，但是大家就是喜欢听他聊这些新鲜的事儿。

    “九少爷好像不再喜欢我了，他之前晚上经常叫我进去陪他，然后退下裤子，跟我玩儿那种……”

    因为被赵昊动了手脚而失去了贴身男仆位置的前书童心有怨气口出怨言，但是大家权当没听到——小人落难，只有多踩一脚，没有互帮互助的道理。

    “九少爷好像不喜欢吃肥腻腻的肉了，之前他每顿都要吃很多，现在却一点也不吃了。”

    服侍用餐的侍者们对这件事只在私下交流，到了这会儿，只说些其他少爷又挑食只吃肉剩下一堆剩菜很难吃之类的酸话——九少爷不吃的肥肉，我们自己私吞便是了，闷声吃肉何必炫耀自己的这点些微发现？

    “总而言之，下面的人发现九少爷的身体好像出了些问题，小的怀疑九少爷可能是生了病，所以说大病初愈的现在身体不佳……”

    消息灵通的管家携着私怨向家主汇报——那可是私账，对不上的东西可都是自己贪……勤俭下来的收获啊！

    虽然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把那些东西勤俭到哪儿去了，但是自己确实曾经勤俭节约过一些仓库里的东西——有自己的私账和仓库的公账对不上为证！

    自己的笔迹自己可是识得的，肯定是自己把东XZ得太好一时找不到，得想办法把那个九少爷处理掉才行。

    “小九的表现好像确实很有问题，但是我又找不出他的问题在哪儿……”

    烦闷的家主一如既往的喜欢去花园逛一逛，然后就在花园的某颗树下撒尿时于树干上发现了一些自己曾经留下过的记号——如果说书房里的东西不见了，那么就一定要去找老太爷。

    书房？

    什么是书房啊？

    李家有书房吗？

    不对啊，李家为什么没有书房？

    家主带着满腹的烦闷就转身回头去找老太爷。

    就像是他在看到记号之前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李家没有书房，书房又是什么东西一样，他在看到记号之后也根本不思考李家为什么忽然有了个老太爷，只顾着像火烧屁股般向着老太爷的房间去请安。

    ——

    “那个家伙不是你的儿子，他是仙人遗留下来的仙蜕。”

    老朽的，麻木的，呼吸起来咳咳有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在躺椅中一睡不起的老太爷这么解释小九的表现。

    家主不信。

    老太爷提出了验证的方法：

    “你且去问问看家丁们。

    你去问——咱们李家，是怎么找的名医？

    找的是哪位名医？

    他相貌如何？

    又施了如何医术？”

    家主觉得这还用问？

    但是既然老太爷说了，那边不妨问问看。

    家主随便找了几个巡逻的家丁，让管家站在门外负责看赏，自己挨个把家丁叫进屋内又把这几个问题询问一遍。

    “咱们家贴的告示全城到处都是，找上门来的是极其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赵大夫。

    他身高八尺，膀大腰圆，那叫一个身强力壮好似生铁蛮牛啊！

    他持了一套锻造好的独门骨科工具，只见几下功夫，九少爷叫的像是杀……般惨烈！

    他那因为登高跌断的腿脚便被赵大夫给修理的明明白白，当天他就能下地走路了！”

    “且下去领赏去吧。”

    前面是对的，后面纯纯的胡说八道！

    小九的腿脚好得很，根本没跌过——明明他因为玩儿秋千撞了头才找的赵大夫！

    “咱们家当然是遍寻城内的医馆寻访的名医啊！

    那名医是由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赵大夫推荐的刘大夫。

    他面黄，蓄须，身材瘦削，一诊脉，便查出九少爷是因为情伤所致的心力交瘁，当真是神乎其迹！

    他展开自己针线包，挥起手来便施了传说中的鬼门十三针，那叫一个针到病除，九少爷的头被扎的好似刺猬一般，一夜过去到了第二天——您猜怎么着？

    九少爷第二天便跟换了个人似的倍儿精神！”

    “且……下去领赏去吧！”

    刘大夫？

    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什么印象，小九好像还没有婚约，为什么会有情伤啊？

    总感觉他跟自己记忆里的事情对不上，但是又感觉他说的好像也不是假的？

    “咱们家找名医的方式小的实在不知道，但是名医却是由主子您亲自去浊江入口处渡口接过来的老神医孙传芳先生，他身材高大壮硕，面白无须，专擅一手配药秒术，极其擅长伤寒杂病，九少爷落水之后高烧不退，他一道蒙药心脑方下去，那叫是药到病除……”

    “下去领赏吧。”

    谁说的才是真的……

    怎么好像听起来都有印象，却好像都不太对劲……

    “是有人揭了咱们家的榜文……”

    “是有人自告奋勇……”

    “是三少爷家姑奶奶的娘家介绍来的……”

    ——

    “信了吧？”

    瘫在老旧躺椅上的老家伙还是如之前那样病恹恹的咳嗽着，躺椅一摇一晃带出来的吱呀声在家主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催命符——过去的记忆居然是假的，那么他作为李家家主的荣华富贵，他接下来能享受到的荣华富贵……会不会也是假的？

    “那家伙才不是你的九儿子呢！

    他可是仙人遗留下来的仙蜕！

    你懂什么叫做仙蜕吗？

    就像是蝉退下的躯壳，就像是蝴蝶留下的蛹，就像是春蚕留下的茧子——每次仙人下来选拔修仙的种子，都会带下来几个修行无果的家伙回到凡间享受荣华富贵。

    你想不想成为仙人？

    想不想和我一起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啊？”

    家主很想。

    但是比起跟一个病恹恹的老东西分享长生不老，他更想是的自己一个人独占这个秘密！

    长生不老，寿与天齐的秘密，我一人知道就够了！

    谁也不分，谁也别想分！

    既然自己之前的记忆都是假的，那么眼前的这个老东西说出来的东西，凭什么就是真的呢？

    “只要咱们把那个小仙蜕逮住了，然后严加拷问，接下来咱们就能一起修仙成道，寿与天齐了啊！”

    装作意动的样子，家主若无其事采纳了老太爷的“好主意”：

    “好——！

    到时候我把他押送到地牢，然后可劲的折磨，定要把修仙的秘籍从他口中给拷问出来，咱们一同修仙得道。”

    “可不能那么做！”

    老太爷的声音在家主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被掐了一下的小崽子一般尖锐又刺耳——不，是听了仙乐一般。

    我之前居然觉得老太爷老了，自己可以取而代之了？

    家主确认了自己的愚蠢，然后将不久之前起的逾越之心像是之前很多次一样抛在远方：

    “得把他请过来，然后让我和他单独在这个房间里聊聊看——你听懂了吗？”

    “回老太爷，小的听懂了。”

    “听懂了还不快去做？”

    看着远去的家主，老太爷得意又不乏嘲弄的笑了——李家，李府，权势，一呼百应，不过是一群掌中玩物罢了！

    修仙，唯有修仙，方才是此世正道啊！

    衰病有怀

    年少不知勤修行，

    衰鬓得证苦缠身。

    夺舍重生又一世，

    回首初心欲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