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榕唇边的笑意滞了一下，“开什么玩笑。”

    一般来说，拜师最好的时机是在开始修炼之前，最晚也要在筑基之前。

    师傅给徒弟的，是在修炼上的引导。

    筑基之后，修士修的道基本已经定了下来，如果再改弦易辙，推翻自己之前修的道，那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这么做，那无疑是对修士曾经道心的否定。

    如果真的把自己曾经的坚持完全否定，是否又有勇气去选择重新开始还是未知。

    白榆现在已经金丹大圆满，长榕见过他，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有着坚定地内心和无比清晰的未来。

    不说长榕手把手教出的溯风，江桐旻、龙晔、六成、宛晚、胥辰还有其他弟子，即便他们的道心迥异，修炼方向不同，但或多或少都有着长榕的影子。

    长榕可不认为计道研说的让自己收白榆为徒只是教他些剑法什么的。

    “唉，怎么说呢。”计道研曲起食指挠了挠脸颊，有些难为情的看着长榕，“小白需要的，我给不了。”

    作为锦城商会的会长，计道研手中有着庞大的财富，但有些东西，是钱财买不到的。

    比如师承。

    修仙界对于师承及其看重。

    白榆是剑修，计道研可以把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剑谱都买来，但这些东西不过是基础，买再多，也只是千篇一律罢了。

    高深的剑谱，都在宗门和家族手里，只允许宗门和家族内的修士修炼。

    而散修对于这些东西只会更加看重。

    创造一套剑法不容易，创造一套强大的剑法更不容易，这需要的不仅是天赋、悟性，还有无数次的失败，漫长的探索。

    计道研曾经许诺丰厚的条件于几位散修，想让他们将自己的剑法教授给白榆，但几乎都拒绝了他，只有一名出窍期的修士，因为曾受过计道研的救命之恩，才答应教授白榆自己的剑法。

    但他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白榆拜自己为师，否则自己只能教他普通的剑法。

    这可不是计道研想要的。

    “我去了好多秘境，找到很多剑谱的残本，也有一些完好的，但是里面的内容……我不懂这些，白榆他修为低，也无法领悟。”计道托着脸研唉声叹气，“之前在师门没有意识到，原来修仙界对于传承这么看重。”

    他找了很多修士，哪怕以利相劝，但没有几个人答应。

    他们的剑法，都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若是被外人学去，钻研发现自己的弱点，那岂不是自掘坟墓。

    再多的利益，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他们都坚持，只有白榆拜自己为师，才能教授他剑法。

    计道研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了白榆，随着他修为的提高，计道研能教给他的越来越少。

    “我记得你不少剑法都是跟人学的啊，怎么到了我这要求就这么难搞。”计道研郁闷地看着长榕。

    长榕不可置否，“我学的不是剑法。”

    她确实曾经跟很多人学习过剑法，但跟计道研遇到的情况差不多，除非自己拜那些人为师，否则他们就只教一些普通的剑法。

    不过这样就够了。

    同一种剑法，在不同的人手中，有不同的威力。

    长榕跟他们学习的，不是剑法，而是修士对于剑道的一种理解，一种体悟。

    她学的不是“形”，而是“神”。

    这也是师承的关键所在。

    修士传授给徒弟的，是“神”。

    若只是形的话，那计道研找到的那些剑谱，白榆也不会看不懂了。

    长榕通过借鉴其他剑修的“神”，一点点积累，一点点钻研，最后终于领悟到属于自己的剑道。

    化繁至简，化简至繁。

    在自己剑意的基础上所创造的剑法，本质都是一样的。

    “那些宗门家族把那些传承看的跟命一样，我是认命了，如果一定要拜人为师的话，我想来想去，你最适合了。“计道研摊摊手。

    “所以你昨晚是故意喝醉的。”长榕冷呵一声。

    亏她还以为计道研是最近压力太大才会借酒消愁，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知道自己没有回去，白榆一定会来找他，然后顺理成章的与自己见面。

    计道研说的，长榕都曾经遇到过，所以她能明白白榆修炼的不易。

    白榆很幸运，他有计道研的支持，获得的资源甚至胜过许多大宗门的内门弟子。但他也是不幸的，因为计道研的根基太浅了。

    锦城商成立至今不过几百年，底蕴与那些流传千年的宗门家族根本比不了。

    高深的剑法被大宗门家族所垄断，没有师承注定寸步难行，这是整个修仙界的悲哀。

    这也是修仙界宗门家族与散修隔阂甚大的一个原因。

    计道研说到底，也只是个商人。

    “你今晚来找我，就是想劝我收他为徒。”

    谁知计道研摇摇头。

    “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长榕扬眉。

    “我猜你肯定没有注意到，后日，跟白榆对战的，是你一个叫六成的弟子。”计道研搓了搓手，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意，“我来打听打听点情报，提前做准备。”

    长榕简直要气笑了。

    她当时确实没有注意到六成的对手就是白榆，但她也没想到计道研这么不要脸的，跑自己这里打听消息。

    不仅算计自己，还算计自己的徒弟。

    长榕笑着看他。

    “滚吧。”

    在计道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灵力击到他身上，屋内被计道研关上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长榕直接把人从窗户扔了出去。

    然后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上，顺带加了个法阵在上面。

    长榕的灵力太猛，计道研在空中还没有卸掉她的力道就摔在了地上。

    “哎哟喂。”

    他揉着自己的腰爬起来，一拐一瘸地走到窗户边，手刚抬起就感觉到不对，连忙后退。

    下一秒，窗户上涌出一束火焰烧灼了他刚刚站的位置。

    还好他退的快。

    计道研撇撇嘴。

    现在已经是深夜，这里还是青霄剑门居住的禅院，计道研也不敢大声叫长榕，唯恐惊动住在附近的池陵。

    他今晚出来的时候没有带隐藏气息的法器，只是用自己的修为掩饰了一下。

    但是元婴在池陵这个化神面前根本不够看。

    刚刚闹出了些动静，再待下去怕是会被人发现。

    感受到窗外的计道研离开，长榕冷哼一声。

    ——

    翌日。

    昨晚答应来看胥辰的比试，但长榕不打算在众人面前现身。

    比试场地在山中的一处盆地中，长榕在比试台不远处的璧崖上找了个没有修士的地方观看。

    胥辰是今日第二场比试，第一场是听雪峰一名弟子的战斗，与对手打的不温不火，最后小胜一筹，赢得了比赛。

    即使隔着很远，长榕还是能看清胥辰脸上的紧张。

    刚刚在台下等待的时候，手就一直握成拳没有松开。

    她注意到胥辰在左右张望。

    是在找自己的身影吗。

    她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现身，而是选择了传音。

    “别让我失望，胥辰，赢下这场比试。”

    她也想看到胥辰赢。

    焦急被惊喜取代，胥辰不再张望，听见轮到自己上场了，他深吸一口气，走上了比试台。

    看着自己的对手迎面走来，胥辰发现自己不复刚刚的紧张，或许是因为知道师尊在看着他，胥辰觉得自己现在前所未有的镇静。

    他拿出自己的剑——长榕作为晋升礼送他的那把轻剑，胥辰给他起名化雨。

    春风化雨，意指适合草木生长的风雨。

    “第十二场比试，青霄剑门胥辰对行剑宗韩鸠——正式开始。”

    宣布比赛开始的话音刚一落下，胥辰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

    昨晚回去，胥辰对于今日的战斗设想了很多种可能。

    他看过比试名单，自己的对手是行剑宗的弟子。知道这一点后，他去问过六成，六成对于修仙界各宗门的信息知道的比胥辰多，他告诉胥辰，行剑宗是一个单纯由剑修组成的门派，也就是说，韩鸠也是一个剑修。

    众所周知，所有的修士，同修为中，剑修是战斗力最高的。因为剑修的实力不仅和修为有关，也与他们的剑意有关。

    胥辰听长榕讲过剑意，可以说这是修士对于自己剑道的一种体悟，也可以说是一种理解。

    有很多剑修，修了几百年的剑，却只有“形”没有“意”，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剑道是什么，不知道手中的剑是为何而挥的，这样的剑修，甚至都称不上剑修。

    有剑意的剑修，与没有剑意的剑修，实力天差地别。

    胥辰现在还没能触碰到剑意的门槛，他只希望自己的对手也是如此。

    否则自己取胜的机会更加渺茫。

    但即便对方拥有剑意，自己也不会胆怯，依旧会用尽全力去战斗。

    在韩鸠站上比试台的时候，胥辰感受到对方的实力应该是在金丹后期，比自己高了两个小境界。

    按照昨晚预想的，他选择了主动出击。

    这是他在昨日宋誉的战斗中领悟到的，如果将战斗的节奏控制在自己手中，那么在一开始就可以占据上风，然后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战斗，让对方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就像昨天的石鑫，面对宋誉的法术，他只能选择防御，因为一开始最好的攻击机会他没有抓住，所以接下来再也没有了机会。

    化雨被韩鸠抬剑挡下，一击未得，胥辰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下一道攻击紧随而来。

    确实如胥辰所想，面对他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击，韩鸠只能选择了防御。

    剑刃不断碰撞的清脆响声响彻比试台，胥辰在攻击的同时将韩鸠逼向比试台边缘。

    如果能把他逼出比试台，那么自己就赢了。

    现实当然没有胥辰想的那么顺利。

    在修为上，他到底是差了韩鸠两个小境界，除去一开始始料未及的猛烈攻击，韩鸠很快就适应了胥辰的攻击节奏。

    他故意露出破绽引诱胥辰去攻击，胥辰的实战经验很少，面对韩鸠的陷阱很轻易的上钩。

    在他抬剑刺向韩鸠右肩时，被对方提前侧身躲过，紧跟着一剑劈了下来。

    怎么会……

    战局瞬间逆转。

    战斗的节奏，从胥辰手中转移到了韩鸠手中。

    胥辰堪堪躲开韩鸠的攻击，咬了咬牙，后退与对方拉开距离。

    对方刚刚是故意的。

    显然韩鸠不仅修为比自己高，战斗的经验也比自己丰富，在这种情况下，硬碰硬是绝对不可以的。

    胥辰将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

    他是剑法双修，既然在剑上占不到上风，那就用法术好了。

    火球在他身后浮现，空气开始躁动起来。

    胥辰跟长榕一样，都选择了主修火系法术。

    剑法双修。

    韩鸠眯了眯眼，提剑冲了上去。

    胥辰挥袖，源源不断的火球接踵冲向韩鸠，阻挡了他的攻势。

    不能跟他硬碰硬。

    长距离作战，法修占据优势，他要保持住这个优势。

    火球确实拖住了韩鸠的速度，他不断变换身形躲避着胥辰的火球，胥辰则趁这个时候在自己面前布下了两个法阵。

    等韩鸠突破火球的攻势来到胥辰面前的时候，刚抬起剑一道火墙突然升起，挡住了他的攻击。

    “什么！”

    双腿传来灼意，韩鸠发现两条火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自己的双腿。

    原来胥辰刚刚不躲，就是为了吸引韩鸠的注意，让他没有精力顾及火蛇的存在。

    火墙替他挡住了韩鸠的剑，火蛇则牵制住了他的动作，现在就是最好的攻击时刻。

    胥辰手握上插在地上的化雨，直接用了折柳剑法攻向韩鸠。

    自从他换了化雨之后，使用折柳剑法再也没有曾经的滞涩之感，越来越得心应手。

    大师兄说过，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胥辰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做到了哪一步，但面对他的攻势，韩鸠躲避不及，只能抬剑去挡。

    等胥辰用完一整套折柳剑法，韩鸠身上已经有了不少剑痕。

    折柳剑法速度与力量并重，但胥辰的修为还不足以发挥它的全部实力，并没有对韩鸠造成致命伤害。

    “不错的剑法，这就是你的底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