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棠照常在柜台后边看书。

    昨天下午的战斗场面店长的女朋友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大堂里面清清爽爽的，没有异味和可以的痕迹，没有打扰到白棠的学习，他突然觉得店长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就在白棠走神的时候，一阵轻快的风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眼神颓废的邋遢大叔提着一个精致的金属箱子走了进来。

    这就有点儿奇怪了。

    这家卡店在希沙姆的执意坚持下，一直走的是女性路线，不管是店长、维修师、装潢风格还是主营产品，都是针对二三十岁的精致工作女性量身定做的，并不符合男性顾客的审美，很少有陌生的男性客人被吸引进来。

    而且这个男人的形象，像极了他前世公司里的前辈程序员，浑身散发着一种熬夜加班咖啡过量看破红尘的气质，跟他手上精致的金属箱子显得格格不入。

    ‘倒是挺像刚买了二次元老婆等身手办的富二代阿宅。’

    白棠想起自己同事因为钓鱼爱上应急食品的故事，差点儿笑出声。

    颓废大叔却没想到他就这么一会儿就经历了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整了整身上明显大了两圈的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缓缓开口：“你好，这里接不接卡械维修的单子？”

    “什么类型的卡械？我们这里只维修办公卡械。”白棠收起思绪，端正问道。

    “一台打印机，别的没什么毛病，就是使用的时间太久了，打印的速度越来越慢了，能不能修？”

    “打印机的速度慢，一般都是字板的连接轴老化腐蚀了，只要换一套新的应该就可以了，具体情况得先看看卡械。”

    “这个型号比较老了，应该找不到对应的部件了，而且…”颓废大叔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咱们先看看卡械吧，就这么说我也不好判断情况，也说不准清清灰涂涂润滑油就能解决。”

    大叔听了白棠的话，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金属箱子打开了。

    箱子一打开，一个暗金色的铜制金属卡械就暴露了出来，这个卡械大概有一米长，整体看起来像是白棠前世的影音光碟播放器，就是要稍微厚一些，放光盘的开口的位置也没有那么小，而是类似于书本摊开的尺寸。

    卡械的底面保存得很好，说明不经常移动，保存的位置空气湿度也比较合适，铜表面的防护膜也没有失效，想来每年都会做定期的保养。

    卡械上面一个个突起的字板轴看着也很干净，不过仔细观察的话也能看到细微的残留墨迹，墨迹还很新鲜，显然一直到最近还在被使用，结合颓废大叔说的卡顿的问题，他一定很喜欢这台打印机，宁愿忍受着卡顿也要坚持使用它。

    能量卡放置口上的指示灯是满格，精神力接触开关也是稍有褪色但没有锈痕，旁边还刻了一个“清”字，不过字体十分娟秀，不像是颓废大叔能写出来的。

    “我能拆开看看吗？就在这里，不会造成二次破坏。”白棠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

    “这……好吧。”颓废大叔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白棠见大叔同意，就直接去修卡室拿了工具，又找了块儿绒布铺在玻璃柜台上，开始拆解。

    打印机的卡械结构白棠已经很熟悉了，没用多大功夫就拆了个七七八八，零零碎碎的铜制零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黑色绒布上，有着独特的美感。

    “你看，这些就是字板的连接轴，明显都已经老化变形了，力气稍大就可能会折断，而且防腐蚀保护膜已经很难吸附上去了，这样下去老化速度会越来越快，过不了几年就彻底无法修复了”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还可以修？”颓废大叔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里散发出希望的光芒。

    “只是有一定可能，而且修复成跟原来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保证外形不变，手感比较接近。”

    “能不能不要直接换，把这些就零件处理好之后加到新零件里边去。”颓废大叔眼神中带着祈求。

    “这个可就不是简单的换材维修了，需要用到定制化改造，费用能赶上半台新卡械了！”白棠有些吃惊，准备劝解一下。

    “不要紧，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就是舍不得在一起这么多年的老伙计。”颓废大叔眼里有些悲伤，从怀中取出钱包给白棠看。

    钱包是牛皮做的，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里面零零散散地放着不少铜币，还掺杂着一些银币，看起来足够维修费用了。

    而且白棠还注意到，钱包的一侧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的主人是一名温婉贤淑的女人，坐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里，双手按在打印机上面，指甲缝里沾染了不少油墨的污渍。

    白棠也没有多说什么，从修卡室里搬出一台人头大小的金属卡械和一盒铜锭。

    他先用试剂一点点洗去旧的字板连接轴上残留的保护膜，又用毛刷一点点地清理掉上面生出的铜锈，等到全部处理完，一根原来还有模有样的连接轴就变成了缺一块少一块的残次品，不过剩下的部分却不再给人腐朽残破的感觉，散发着金属特有的稳定感。

    “这根连接轴内部的铜分子的排布已经不够紧实了，虽然现在看着还行，但是就算用新铜补上缺口也没那么结实了，用不了几年现在这部分就又吸附不住防腐蚀保护膜了，到时候就只能换新的了。”白棠指着处理完的连接轴，认真地跟颓废大叔解释。

    “那怎么办？钱可以再加，你一定帮我保住这些零件啊！”颓废大叔激动地抓住了白棠的手。

    “不用不用，我就是跟您详细介绍一下，这次肯定给您修好。我手边这台就是专门处理这种情况的，”白棠指了指手边的卡械，“这台是一阶卡械金属渗透仪，一会儿这台卡械会把这些铜锭打成铜分子，然后通过渗透的方法填补到连接轴的空隙当中去，最后出来的效果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白棠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金属渗透仪的进料口，一股脑把一盒铜锭都倒了进去，又从修复口里把一根连接轴放了进去。

    接着深处拇指按在精神力接触开关上，用精神力设定着新零件的相关参数。

    等到他的手离开金属渗透仪之后，金属渗透仪就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好了，金属渗透仪开始工作了，这个过程时间比较久，您是在寄售区逛逛，还是跟我随便聊聊天？”白棠给颓废大叔指了指寄售区的位置。

    “我还是想看着她，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大叔缅怀地抚摸着绒布上的零件，像是第一次摸到姑娘手地小伙子。

    “这个打印机是您妻子的吗？”白棠坐会柜台后边，拿出了《基础办公卡械维修》。

    “算是恋人吧。她是个书记员，有时候也帮人抄书，我们就是在抄书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我还不是书店的老板，只是打杂的伙计，因为收到了一批比较稀少的古籍，老板就叫我去找书记员做几份副本。

    那些古籍还是很珍贵的，老板要求我全程盯着书记员打印，不要让多余的副本流传出去。

    大部分书记员都不愿意接受这个苛刻的要求，我找了很久，只有她愿意让我全程盯着。”颓废大叔有些缅怀。

    “然后呢，你们就相爱了？”白棠看着书，语气期待。

    “当然不，我们一开始只是把这当成工作，她对照着古籍把文字打印出来，我盯着她不要出现疏漏，顺便防止油墨沾染到估计上面。

    不过我们毕竟不是没有感情的卡械，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渐渐地熟络起来。

    她那时候还很年轻，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对人一片赤诚之心。”

    ‘就是很好骗的小姑娘呗，仔细一看大叔你这油腻的脸庞还残留着一丝帅痞，感觉你跟希沙姆应该有共同语言啊。’白棠暗自腹诽。

    “她的热忱吸引了我，我对她展开了追求。

    因为每天都要见面，我有无数的机会让她感受到我对她的情意，最终，她被我打动，同意跟我交往。

    交往的过程很顺利，我们有着相同的目标，每天有说不完的话，从早到晚都粘在一起，我连书店都很少回去了。

    可惜，古籍的副本终究还是完成了，我不得不返回书店，她也有其他的工作需要完成。”

    “然后呢，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白棠看着书，语气期待。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又一次响了起来，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柜台边上的颓废大叔，快步走了过去。

    “想必这位就是清女士了吧，您好！”白棠从柜台后边站起来，朝中年妇女微微躬身。

    却不料颓废大叔却是面色大变，蹭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往门外跑。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中年妇女一只手轻松抓住颓废大叔，挑了挑眉：“我让你走了吗？你个老东西！我说怎么修个打印机修这么久，原来是在讲你的风流韵事啊！有没有讲你为了省去酒店的钱，跟她在桌子椅子沙发地板上的故事啊？听说你还总喜欢让她忍一下，是打针吗？你个银样镴枪头，早知道你这么快，我就应该听我爹的！”

    “你、你、你个泼妇，不要乱说，走、走、走，快跟我回家！”

    “我不走，我都不嫌丢人，你怕什么！”中年妇女朝白棠抛了个辣眼睛的媚眼，伸手拽住颓废大叔：“你当年跟人家山盟海誓，在她家白吃白睡了一年多，她帮人打字本来就挣不了多少钱，不仅要供着你吃喝，还要抽时间缝补被你撕坏的衣服和床单！就这样，她还是对你百依百顺，那些我看了都觉得臊得慌的，她都任你摆弄。可就是这样，你还是抛弃了他！”

    中年妇女越说越气，一巴掌把颓废大叔扇到了地上，一脚一脚往上踢。

    “别踢了，别踢了，再踢要坏了，你还要用呢！”颓废大叔佝偻着腰，“哎呦、哎呦”地叫着。

    “哼，你也就这点儿用了，一会儿洗干净了，把头发胡子都弄一弄，下午我就要用！”

    “哎、哎，你放心，保证干干净净的。你先回去吧，我这就去理发店，一会儿打印机修好了就回去。”颓废大叔推着自己老婆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对白棠表示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白棠自无不可，这台打印机修好了还是能卖不少钱的，还上维修费绰绰有余。

    他把修复好的连接轴取出来换上其它的，重新做回柜台后边。

    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白棠把全部修复好的连接轴都组装回去，试了试手感，跟刚拿出来的时候差不多。

    有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帅大叔走进了店里，他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柜台上，看着组装好的打印机说道：“修好？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白棠这时才认出他来，怪不得年轻的时候能骗完年轻书记员骗书店老板的女儿，这个镴枪头的银样确实是有点儿东西啊。

    邋遢大叔试了试打印机的手感，赞了一声白棠的手艺好，爽快地付了维修费，小心翼翼地把打印机装进金属箱子里。

    看着他小心翼翼舍不得磕碰的样子，白棠感觉有些异样。

    最终，还是在男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问出了声：“你是骗她的吗？”

    “没有，我当时确实是爱她的，说的话也不止是甜言蜜语。”

    “那你后悔吗？”

    “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谁也不是天生的禽兽，怎么可能那么理所当然地伤害别人。”

    “那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你回到二十年前，重新作出选择，你愿意为了她放弃现在的一切吗？我能看出来你知道现在还是想着她。”

    “我是个废物。”男人的声音随着关上的店门一起传来。